鄭翼晨點頭表示同意:“沒錯,那些不想着鑽研醫術,一直叫嚣中不如西,或是西不如中的醫生,最是俗不可耐,有這種比較的閑情,還不如多醫幾個人更有意義。”
聶老罵道:“你們看,一個小夥子都比你們有見識,還學人做領導,不覺得慚愧嗎?”
聶澤豐和周健将聶老的醫術學了個七七八八,卻沒有學到他虛懷若谷的胸懷,心底深處,一直有着身爲西醫的優雅和自矜,對于中醫,一直抱着不屑一顧的想法,周健甚至還曾在某些醫學刊物發表過關于廢除中醫的言論。
因此,這兩人從一開始,就對聶老接近鄭翼晨的作爲不以爲然,隻是對方是長輩,不好多加幹涉。
要他們主動跟一個剛剛出來工作一年多的中醫生讨教醫術,那可真是要大呼一聲“臣妾萬萬做不到”了。
可是,這種治療方法的推廣,肯定離不開這兩個骨科高層的鼎力相助,畢竟他們才是握有實權的人物。
聶老也是摸透了兩人的脾氣,知道貿然要求在科室開展中醫治療項目,這兩個人或許不敢反對,但一定會虛以委蛇,不肯下苦工鑽研。
因此,他刻意等到治療好病人之後,專門帶兩人過來檢驗成果,領略到中醫醫術的獨到精妙處,這種現身說法,勝過千言萬語,也給了聶澤豐和周健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
聶澤豐面上一紅,從鄭翼晨進門到現在,第一次正眼打量他,小聲說道:“受教了。”周健想到一個可能性,失聲說道:“老師,你的中醫醫術,該不會是跟他學的吧?”他這個猜想可謂是合情合理,隻有這樣,才能解釋聶老爲什麽突然間學貫中西,爲什麽要等到鄭翼晨到場才拿出X光片,而且,他對鄭翼晨近段時間來頻繁出入骨科一事,也早有耳聞,種種蛛絲馬迹串聯起來,就得出了這個令人動容的結論!
聶老縱聲大笑,拍着鄭翼晨肩膀說道:“沒錯!我的中醫知識,都是這小子傳授的,多虧了他,才解開我多年來的一個心結,杜絕了骨折病人術後恢複期的後遺症!”
聶澤豐看着淡笑不語的鄭翼晨,心中驚歎無以複加:“難怪爸對他這麽感興趣,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醫生,竟有這等醫術!這會給骨科的傳統治療帶來巨大的變革!而且……這個變革的核心,正是一個中醫。”
周健得到聶老的肯定答複之後,心頭狂跳,難以想象這種治療方法推廣之後,會在西醫界,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僅僅十五天,就能使斷骨完全愈合,就算是天方夜譚,也沒有那麽荒誕的劇本!
聶老接着說道:“我隻是學到他的一點皮毛而已,如果是他來治療,時間還能縮短呢。”
聶澤豐試探着問道:“還能再縮短?難不成……能縮短到十天以内?”
這句話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半點可信度。
聶老大手一張,伸出五爪金龍在他面前一揚,大氣地說道:“他隻用五天,就能搞定!”
聶澤豐和周健的腦子一片空白,神情呆滞,今天受到的驚吓太多,到了此刻,積蓄到最高點,他們失去了思考能力,腦袋出現了暫時的短路。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相繼回過神來,聶澤豐咽了口口水,艱難說道:“這個數據,太過驚人了!”
周健結結巴巴說道:“對啊!消……消腫也不止五天啊!”
兩人這時都選擇了謹慎行事,沒有一開始就全盤否定,不過臉上還是挂着不以爲然的神色。
聶老樂道:“别說你們吓到,我對他向來有信心,但也想不到他能做到這種地步。”
他慨然說道:“你還别不信,我有一個關鍵的證人,隻要她一開口,你肯定毫無保留相信我說的話。”
聶澤豐好奇心起:“是誰?”
聶老老氣橫秋說道:“當然就是麗珊這個小妮子了!”
李麗珊住院之後,爲了做好保密工作,隻有寥寥幾人知道,聶澤豐幫她做好手術後,後續工作就交給了聶老負責,兩人各司其職。
對于李麗珊要求一個星期内出院一事,他也動過肝火,卻沒有多加幹涉,後來聶老真的在一個星期後給她安排出院手續,也特意隐瞞了李麗珊已經完全痊愈的事實,蒙在鼓裏的聶澤豐,因爲這事,還暗自責備聶老太過溺愛李麗珊,居然連這麽荒唐的要求都答應她了。
這時聽到聶老的話,他胸口起伏,急促呼吸了幾下,急匆匆走出病房,這才掏出手機,撥打了李麗珊的電話。
半晌之後,聶澤豐聊完電話,推門而入。
周健眼巴巴望着他,想從他口中得出答案。
聶澤豐神情肅穆,點了點頭,周健扭頭望向鄭翼晨,驚駭莫名。
聶澤豐從李麗珊處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對聶老的話自是深信不疑。
這個侄女一貫穩重持成,說一不二,她的一句證詞,勝過聶老的千言萬語。
聶澤豐神色激動,走上前去緊緊握住鄭翼晨手掌,捏的他手掌生疼:“看來,我們應該有一番詳談了!”
聶老治療這個病人,無非是抛磚引玉,今日的會面,至始至終的主角,都是存在感薄弱的鄭翼晨。
僅僅指導了聶老一段時間,就能教出這種水平,自己更能讓骨折的李麗珊五天之内正常走動,完完全全的逆天之舉!
他心念電轉之間,自然也領會聶老叫三人來這裏會面的目的,準備放低姿态和鄭翼晨商讨一番,爲了骨科的未來發展大計。
聶老見兩人的手掌握在一起,嘴角上拉,露出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沖着充當了大半個鍾頭觀衆的病人夫妻說道:“你的手肘經過主任的檢查,已經完全痊愈了,等一下我就叫人給你辦出院手續,你們現在可以準備收拾東西。”
病人憨憨一笑:“醫生,那我還需不需要回來複診?”
聶老白了他一眼,不悅道:“沒認真聽我說話嗎?我說的是完全痊愈!當然不用回來複診了。”
一行四人,離開病房之後,回到科室,好幾個醫生見到聶澤豐,面露喜色,走上前來,準備彙報一些工作,聶澤豐擺擺手,神色不耐:“今天我有急事處理,你們有什麽事,就去找周主任吧。”
周健也着急了,頂了一句:“澤豐,你們要商量的事,可不能少了我一份。不管怎麽說,我一定要參與,你别想撇下我。”
幾個醫生都愣住了,心想這是怎麽一回事,平日裏堪稱工作楷模的兩個主任,居然互相推诿工作,這種情況,可是前所未見啊!
聶澤豐無奈說道:“好,你也跟過來就是了。”
他對醫生們說道:“你們自行解決,實在處理不了,下午再來請示我,我現在要去辦公室,不準你們過來打擾。就算是院長有事來找我,你們也要找借口擋回去,清楚了嗎?”
“清……清楚。”
這幾個醫生嘴裏說着清楚,也确實把每一個字都聽到腦子裏去,卻失去了組織分析的能力,隻因聶澤豐此時的命令與往日的作風截然不同。
接下來,更令他們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聶澤豐吩咐完後,轉過身子,對鄭翼晨恭恭敬敬說了一句:“鄭醫生,這邊請!”
鄭翼晨表情淡定,笑着說道:“聶主任,我知道方向和位置,不需要你指引。”
聶老說道:“既然這樣,你來帶路。”
鄭翼晨當仁不讓說道:“好啊。”說完主動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帶着三人前往主任辦公室。
那幾個請示工作的醫生,茫然望着四人遠去的身影,其中一個滿臉雀斑的醫生,将短粗的尾指伸入耳朵中掏了幾下,似乎懷疑耳朵被耳屎堵住,導緻聽力出現問題,才出現了幻聽的症狀,不然怎麽會聽到一句絕不可能聽到的話呢?
一個骨科主任,居然對一個毛頭醫生恭敬有加!而且還是一個連醫師職稱都沒有的毛頭醫生!
見到雀斑醫生的舉止,其餘幾個醫生恍然大悟,互望一眼,心照不宣點了一下頭,也興緻勃勃掏起耳朵來了。
在他們掏耳朵的同一時間,鄭翼晨等人,已經到了寬敞的主任辦公室,反鎖好門,開始一場别開生面的談話。
一場足以引起骨科重大變革的關鍵談話!
聶老出色完成了自己的舉薦任務,也沒他什麽事了,他不負責任地丢下一句:“我隻會學,不會教,也不懂講,你們直接問鄭翼晨這小子就是了。”說完嘴上叼着香煙,翹起二郎腿半卧在靠背躺椅上,悠然自得。
聶澤豐和周健則演起了相聲,一個捧哏,一個逗哏,分工明确,你一眼,我一語,配合十分默契,就中醫療法治療骨折病人的相關問題,仔細詢問。他們的提問,十分有技術含量,也非常刁鑽,如果骨科或中醫方面的理論差一點,估計不到五個問題,就會瞠目結舌,啞口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