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翼晨剛爲送走了一個瘟神慶幸不已,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鄭翼晨一臉不耐煩,看也不看,随手一劃接聽鍵:“您老人家還有什麽事情要交待嗎?”
“救……救命!”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惶恐驚怖的蒼老女聲。
如果不是惶恐到了極點,正常人絕對發不出那樣的聲音,簡直可以拿去做鬼片的配樂了!
鄭翼晨猛一下從沙發上彈起,失聲叫道:“張奶奶,是你嗎?”
他認識的女性老者,不過寥寥數人,聽到這個聲音,第一個反應就是近來過往甚密的張奶奶。
“該不會她家出了什麽大事吧?難道是她媳婦流産了?這樣我怎麽跟入獄的金建軍交待,明明說好要照顧他家人的!”
“我……我不姓張,我是董愛玲,你忘了嗎?”
鄭翼晨聽到那人說不是張奶奶,神色稍緩,将老人的名字仿佛念了幾遍,才想起這個人是雷動的妻子,當日在醫院曾經有過一面之緣,還贈送過艾條給她呢。
“董阿姨,原來是你。該不會……是雷大叔出事了吧?!”鄭翼晨确認了老人身份之後,松懈的神情再次凝重起來。
董愛玲可不是無知婦孺,她散發出的雍容氣質,可以讓桀骜不馴的雷動老實聽話,這樣一個有見識,有氣質的老人,如此大失常态,絕對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在董愛玲心中,天大的事,無疑就是雷動的安危了!
董愛玲語帶哭腔,應了一聲是,說起話來,颠三倒四,含糊不清,鄭翼晨完全沒法聽明白她在說什麽,但是雷動出事了,倒是可以确定的事實!鄭翼晨意識到雷動身上,發生了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重大變故,也沒耐心聽董愛玲說什麽前因後果,打斷她的話頭,斬釘截鐵說道:“董阿姨,你們的住址在哪裏?我立刻趕過去!”“南沙區,新華路,錦華山莊住宅區,第七棟三樓A座。”
鄭翼晨挂斷電話,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背上裝着醫療工具的背包,一路狂奔下樓,一口氣跑到馬路邊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有急事處理,盡量開快一點。
司機嘟囔道:“在市區裏開車,再快也快不過六十時速啊!”發動車子,飛沖而去。
此時将近十一點,早已過了交通最擁堵的時期,路上來往車輛也比較少,可以說是一路暢行。
鄭翼晨背靠座椅,閉目養神,心中思索可能發生的情況:該不會是雷大叔的頭痛發作,痛得太厲害了,董阿姨才打電話找我求救吧?如果是這樣,就比較容易解決。”
他安慰着自己,内心深處,隐隐覺得沒那麽簡單。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車子陡然間一個急刹車,鄭翼晨的身子由于慣性向前撲去,額頭撞在前座上,起了一個大包。
鄭翼晨龇牙咧嘴,揉着額頭的傷口,問道:“司機,幹嘛要停車?”
擡頭前望,看到一條鋼鐵洪流,才知道他停車的原因,敢情是塞車了。
司機回答道:“前面好像有人出了車禍,交警正在處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過不去了。”
鄭翼晨心急如焚:“怎麽辦?我趕時間啊!嗯,錦華山莊離這裏有多遠?”
“不遠,前面路口右拐,沿着路燈前進一千米左右,就能看到了,很大的一片住宅區。”
“謝謝!”鄭翼晨丢下錢,也不等司機找零錢,打開車門,跑到人行道上飛速狂奔。
好不容易跑到錦華山莊的大門前,鄭翼晨卻被保安當作可疑人物,攔了下來。
這也難怪保安起疑心,鄭翼晨現在滿頭大汗,發型零亂,上身披了一件外套,下身穿了一條睡褲,腳下是一對人字拖,打扮不倫不類,一看就是個可疑人物。
鄭翼晨氣急敗壞的說道:“快……快讓我進去!我是來拜訪人的!”
保安斜睥他一眼,冷笑着說道:“這個小區裏的業主,都是有身份的人,怎麽可能會有你這種不修邊幅的訪客?少來這裏攀關系,快點給我滾!”
鄭翼晨深知時間緊迫,也沒心思理會保安的無禮,直接撥通了董愛玲的電話:“阿姨,我到了小區門外了,被保安攔着不讓進去,你幫我說說。”
鄭翼晨将電話遞給保安,保安一開始還十分跋扈,聽了電話之後,整個人仿佛生了一場大病一般,神色萎靡,顫顫巍巍說道:“對不起,請……請不要投訴我們經理,我……我立刻放他進去。”
鄭翼晨聽了這話,一把奪過手機,沖進了小區大門。
兩分鍾後,他終于趕到了七棟三樓,董愛玲已經敞開大門,站在樓梯過道上等着他,面上猶挂淚珠。
鄭翼晨跑到她面前,兩人都沒心思寒暄,董愛玲拉着鄭翼晨的手,箭一般沖入家門,進入卧室,連關門都忘了。
鄭翼晨一進卧室,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雷動,這個狂放任俠的老人,不複往日大氣的模樣,面似重棗,氣若遊絲,汗如油下,不醒人事!
看到雷動的第一眼,鄭翼晨心頭巨震:這可是陰陽離決,命懸一線,魂将不依的面相啊!看來事情果然比他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他從背包中拿出針具,下針飛快,刺在老人的關元穴,百會穴,内關穴上,全神貫注,運針片刻之後,雷動的呼吸音,終于粗重了一些。
可是他的面色依舊沒有改善,額頭上泌出的汗珠,滑膩如油,身子也像置身于火爐一般滾燙。
“怎麽會?沒有道理才這種功效而已!”鄭翼晨感覺到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挫敗感。
董愛玲眼中噙淚,看到鄭翼晨的表情,心下一沉,強自忍住哭聲,緊咬下唇,鮮血從她嘴角滲出。“董阿姨,你把雷大叔發病的情況,詳細跟我叙說一遍!”鄭翼晨認真說道。董愛玲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說的話,關系到鄭翼晨下一步的治療,忍住悲痛,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吃完飯後,到樓下散了一會兒步,他突然說頭暈,不舒服,我們就打算回家。誰知道往回走了沒兩步,他突然一聲大叫,倒在地上不醒人事。我立刻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到了醫院,醫生問我,他有沒有什麽老年人疾病,我就說了他高血壓的事。醫生立刻将他送到放射科拍了頭部CT,看完CT片後,就搖頭跟我說,他沒救了,叫我把他帶回家,準備辦後事。我……我隻好把他帶回家,又不甘心看着他就這樣死去,實在沒轍了,才把你找來,看看能不能幫忙。”“CT片在哪裏?拿給我看一下。”鄭翼晨急急說道。董愛玲在床邊的一張木椅上找出一個紙袋,拿出CT片,遞給鄭翼晨。鄭翼晨高舉CT片,借着燈管的強光觀察,倒吸一口涼氣:“腦幹,小腦都有大面積的出血,從來沒看過出血面積那麽大,難怪醫生看了CT片,直接放棄治療!”
如果是普通人腦部出血量那麽多,早就已經死去多時,雷動習武多年,體質特異,才能撐到現在。
“上次臨走之前,我明明千叮萬囑,跟雷大叔說明高血壓的危害性,叫他要按時吃藥。現在看來,他并沒有聽我的吩咐,不然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唉,這個老人,真是犟的可以!”
鄭翼晨甚至可以想象,雷動在董愛玲面前陽奉陰違,嘴裏說着吃藥,背地裏則把藥丸沖進馬桶的畫面。
事已至此,抱怨也沒有用了,鄭翼晨一聲苦笑:“董阿姨,您還真是看得起我。好!那我就出手試試。”
他不忘添上一句:“事先聲明,我不一定治得好,别抱太大的希望。嗯,我治療的時候,您最好能回避一下,因爲場面會……有些惡心。”
董愛玲就像個溺水的人,在汪洋中漂浮不定,好不容易漂來一根浮木,緊緊抱着不放,死守着這一線生機。
她對鄭翼晨提出的要求,無不應允,連連點頭,倒退着離開卧室,眼睛注視着昏迷不醒的雷動,緩緩關上卧室的門。
關懷之情,顯露無遺,畢竟是半個世紀的夫妻啊!
她心中默念:“老頭子,當年的槍林彈雨,十年苦難,你都能挨過去,這次也一定能度過難關,你可……不能丢下我一個人啊!”
卧室中,鄭翼晨望着雷動的面容,一聲淡笑:“雷大叔,我有今日的成就,都要感謝您當日在公車上,爲我指點迷津,讓我能突破最苦難的一層障礙,掌握了呼吸吐納的功法,才能學會《黃帝内經》的醫術。嚴格來說,您也算得上是我的師父,呵呵,雖然您并不想認我這個笨徒弟。”
他嘴上說着話,手上也不閑着,從背包最底下的一個暗格,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包囊,拉開拉鏈後,平攤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件件泛着金屬光澤的手術器械。蒙塵已久的寒鋒,終于迎來了出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