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是,他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那班人可是在等着他出糗的,他四下張望,赫然發現那些醫生都在用一種打量着外星人的目光望着他。
鄭翼晨傲然一笑,這些西醫平日裏目光短淺,對中醫聽起來虛無缥缈的陰陽氣血,經絡腧穴全盤否定,他們總會說:這些東西,你解剖整個人體都看不到,可是西醫的血管,神經,這些都是實打實的玩意,經得起科學驗證,中醫,就是僞科學,就是封建殘餘,時代的糟粕,早就應該廢除。
現在鄭翼晨用一根小小的毫針,運用了中醫的知識,結結實實打了他們一記耳光,讓他們一直以來的優越感蕩然無存,心中的訝異與震驚無以複加,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羞恥。
好幾個曾經出國深造的醫生更是閃過一個念頭:早知道自己的祖國有這樣神奇的醫術,幹嘛還要漂洋過海去學西醫呢?
當然這些念頭絕對不可能宣諸于口,如果說出來,無疑是承認了自己人生的失敗。
這個年輕的中醫生的形象在他們心中頓時高大了許多,隐隐能從他身上看出一個浸淫醫術幾十年才能擁有的一種……氣場。
終于有人輕聲打破僵局:“你……你叫什麽名字?”
“鄭翼晨,是個中醫。一個針灸推拿醫生。”
“剛才你用來治好重感冒的醫術,就是針灸嗎?”
“沒錯,你想學嗎?我教你啊。”
“不……不用了,謝謝。”
這些人雖然目光短淺,但也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已經被鄭翼晨的醫術折服了,如果硬要找出一個不服氣的醫生的話,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黃光托了。
蔣國輝輕咳一聲,主動走過去和鄭翼晨交流:“果然隔行如隔山,今天總算見識到了中醫醫術,鄭醫生針法精湛,一定是“針王”顧明高醫生的親傳高徒吧?”
他自認這番猜想合情合理,這個醫院隻有顧明高一個中醫,剛好也是針灸高手,鄭翼晨應該就是他所帶的衆多研究生徒弟之一,而且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鄭翼晨搖頭說道:“我倒是想拜他爲師,不過他老人家因爲我學曆低,不給我這個機會。”
蔣國輝這才知道自己猜錯了,有些尴尬的道:“做一個醫生本科學曆就夠了,顧醫生未免有些吹毛求疵。”
鄭翼晨不得不再次糾正他:“嗯,蔣醫生是吧?其實……我隻是一個大專生而已。”
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少人臉色都十分難看,如果是敗在針王的徒弟手下,還算有點說法,現在居然是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專生踢館成功,叫他們這些高材生情何以堪?
黃光托的臉色就像死豬一樣泛出一種淡灰色的光澤,他和别人老婆幽會被堵在門口拍照的時候,臉色都沒這麽難看過。
這次是丢臉丢到姥姥家了,這個臭小子,居然……居然真的不用藥物,隻憑一根針就治好了重感冒。
當他目光接觸到笑吟吟望着他的鄭翼晨時,心中的動搖登時堅定起來:“不行!打死也不能道歉,不然我還能在這裏混下去嗎?”
他大聲叫了起來:“哪有這樣的醫術?我不信,肯定是你們串通好的,準備過來這裏訛詐我是吧?”
鄭翼晨用一種頗具意味的眼光打量着他:“你沒有,沒見過這樣的醫術很正常,但是你現在親眼見識到了,還要昧着良心說這種話,面子那麽重要嗎?”
他提高了語調,完完全全壓制住了兀自在大吵大鬧罵他是騙子的黃光托:“你當在場人都跟你一樣瞎了眼嗎?”
“哼,你這個騙子,來我們内科搗亂,我這些同事當然是站在我這邊,是吧?是……吧?”他環視了周圍,卻悲哀的發現剛才還和他同氣連枝,抵制鄭翼晨的這班同事,個個表情古怪,有惋惜,有嘲弄,有鄙夷,有厭惡,沒有一個表示支持。
黃光托的心涼了半截,這才知道什麽叫大勢已去。
一個資曆比較高的内科醫生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光托,敗在這樣的醫術下,沒什麽丢人的,你就道個歉,這事就算結了。”
“你說的好聽,沒面子的又不是你。”黃光托心中怒罵,下決心死撐到底:“不管,我就不道歉。”
鄭翼晨啞然失笑,堂堂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醫生,耍起賴來跟街邊的潑皮沒什麽兩樣。
蔣國輝突然沉聲喝道:“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傻話嗎?”他死盯着黃光托,目光兇狠如狼。
“蔣主任,這兩個人專門來内科搗亂,你要給我主持公道啊。”黃光托慌亂的說道。
此時的他,無一物可恃,唯有把蔣醫生當成救命稻草。
蔣國輝冷笑一聲,下一句話徹底将他推入深淵:“鄭醫生說得對,你當其他人都跟你一樣瞎了眼嗎?難道一個人是裝病還是真病我們看不出來?”
他才剛剛誇獎鄭翼晨醫術精湛,黃光托下一秒就說鄭翼晨是騙子,這不是存心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裏嗎?
不鎮住他的話,自己在這個科室的威信還怎麽維系?
黃光托面無人色,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這……這……”
蔣國輝慢條斯理的道:“既然輸了醫術,風度可不能丢,你既然打賭輸了,就要乖乖和老太太道歉,随便幫她把藥方改好。”
謝華插嘴道:“我現在身體感覺很舒服,感冒全好了,藥方不用改,我用不着吃藥。”
鄭翼晨表示同意:“藥不用吃,方也不用改,可以讓我拿去留作紀念,歉倒是一定要道的。”
蔣國輝開口說道:“你們這些人,各自回自己診室,别在這裏待着。”他出聲趕走了那些等着看後續發展的醫生。
那些人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診室裏隻剩下黃光托,謝華,鄭翼晨,和蔣國輝四人。
蔣醫生說道:“我已經把那些人叫走,算是給你留了臉面,願賭服輸,你快點和老太太道歉。”
“蔣主任,我……”
蔣國輝喝道:“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他的耐心已經被黃光托這個蠢貨磨光了。
黃光托見他動了真怒,也不敢再和他讨價還價,隻得乖乖面向謝華這個“無知婦孺”,恭恭敬敬說了一聲:“對!不!起!”他一個字一個字從齒間艱難的蹦出來。
謝華箭黃光托真的和她道歉,慌了手腳,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鄭翼晨笑道:“阿姨,不用不好意思,這是你應得的。”
黃光托低着頭,沒人看見他此時的面色是何等怨毒猙獰。
蔣國輝說道:“鄭醫生,這件事,我承認是我們科室的醫生理虧,我也向你說聲對不起。”
“不敢,不敢。”鄭翼晨擺手說道,他心裏也被蔣國輝的風采傾倒,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胸懷,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瞥了黃光托一眼,心裏暗道:“人和人的差距怎麽能差這麽遠呢?”
蔣國輝接着說道:“既然你也接受我的道歉,那麽今天這件事……”
他身爲這個科室主任以下的第二把手,自然要從大局考慮事情,不能憑個人喜惡處理突發的事件。
所以黃光托無理取鬧時,他看了處方知道是黃光托的錯,也毅然站在黃光托一方。
科室的其他醫生起哄時,他覺得不妥,也不會攔着。
到最後局面一邊倒,爲了科室名聲着想,他也能掉轉矛頭,痛斥黃光托,巴結鄭翼晨。
蔣國輝是一個合格的上位決策者,他懂得分析情況,做出最有利的決定。
鄭翼晨知道他的意思,一幫内科醫生被一個大專中醫生結結實實打了一記耳光,自認理虧,這件事傳了出去,他們在其他科室的人面前還怎麽擡得起頭?
鄭翼晨不爽的隻是一個黃光托,對其他内科醫生沒什麽意見,蔣醫生的處事風格也很對他的脾氣。
對方既然已經做出讓步,他自然也懂得投桃報李,笑着點頭說道:“沒問題,我保證守口如瓶。”
蔣國輝暗暗松了一口氣,換上一副笑臉,和鄭翼晨說笑了幾句,告辭離開。
“阿姨,我們也走吧。”鄭翼晨看都沒看黃光托一眼,攙扶着謝華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等到三人走出診室,一直低着頭的黃光托一個箭步沖到門口,“嘭”一聲重重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