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治病核心是辨證論治,首先就是辨别正邪虛實,這類急性痛症屬于邪實,所以要扶助正氣,洩去邪氣。威利大叔平時身體壯碩,正氣本來就很足,也不需要我去扶助,所以我針刺目的就隻剩下……”
老醫生接了下去:“洩去邪氣。”
“沒錯,剛才老師提醒我要觸診,檢查之後我發現大叔主要是腰椎棘突有壓痛感,背部脊柱的經脈循行路線就是督脈,也就是武俠小說之中經常提到的任督二脈之一。”
“辨證,病位,還有病機都清楚了,接下來就是選穴。”
鄭翼晨提到自己專業的東西,言語間眉飛色舞:“剛才大叔覺得腰痛就應該針腰,其實是大錯特錯,人體經絡,分爲十二經脈加奇經八脈,縱橫交錯成網狀,将人體覆蓋,所以隻要知道經脈循行的特點,針刺所傷經脈循行的穴位,也能達到針到病除的目的。”
老醫生若有所思,提出下一個問題:“照你這麽說來,你剛才針刺的穴位是循行到督脈的麽?”
鄭翼晨搖搖頭:“我剛才針的穴位,名叫後溪穴,屬于手太陽小腸經。經絡之中,十二經脈是主幹,有幾個特定的穴位,叫做八脈交會穴,與奇經八脈氣血相通,後溪穴就是八脈交會穴,通督脈,所以督脈傷了,針刺這個穴位有很好的療效。”
老醫生歎氣道:“中醫傳承兩千多年,果然還是有獨到之處。你現在雖然跟我進修西醫知識,還是不能落下這些學識。”
楊威利愁眉苦臉來,興高采烈而去,臨走時再三對鄭翼晨表示感謝。
他們繼續接診病人,等到十一點半,已經是下班時間,鄭翼晨正要和老醫生告别,卻被他叫住:“翼晨,等一下。”
“老師,還有什麽事嗎?”
老醫生伸手捶打着腰部:“坐了一上午,腰都有些酸痛,幫我針幾針。”
鄭翼晨應一聲好,叫老醫生躺好,爲他施起針來。
他心下雪亮:自己跟随老醫生也有三個月之久,平日裏也知道老醫生有慢性腰肌勞損的毛病,好幾次自告奮勇提出要幫他紮幾針,都被他笑眯眯的婉拒了,甯願開幾顆止痛片硬撐着,說穿了其實就是對針灸推拿的不信任。
今天看到針刺的療效,他這才動了嘗試一下的決心。
也難怪老醫生有這樣的質疑,自古就有文人相輕的說法,醫者與醫者之間,又何嘗不是這樣?
醫學領域中,西醫看不起中醫,認爲中醫理論玄之又玄,沒有一套系統的理論基礎。
外科醫生看不起内科醫生,因爲外科醫生動用手術,往往一刀切除,永絕病患,而内科醫生,治療高血壓,糖尿病這些常見病,都要持續終生服藥,沒有痊愈的一天。
内科醫生又看不起針灸推拿醫生,認爲針灸推拿雖然說是能夠治療多種内科疾患,其實都是在吹噓,最多在肌肉組織勞損,頸肩腰腿痛這些方面有所建樹罷了。
而針灸推拿醫生,心裏妒忌内外科醫生高過自己幾倍的工資,也隻能自己看不起自己了。
這就是現實,針灸推拿醫生,在有些醫院,是雞肋一般的存在。
針刺之後,老醫生果然覺得腰部酸痛難耐的不适感大爲緩解,對鄭翼晨的針刺手法贊不絕口。
下班之後,鄭翼晨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一看手表,已經十二點二十分了,急忙坐電梯上了五樓外科住院部。
護士站前有幾個年輕的小護士坐着聊天,有一個則低頭擺弄着一簇鮮豔的紅玫瑰。
此時長得虎背熊腰,比鄭翼晨還彪悍三分的鄧蘇英正在高談闊論,憧憬未來:“等我實習完了,我就不工作,直接去專升本,讀完本科再讀研究生,一路讀到博士生。”
她是一個實習護士,剛來這個醫院實習半年,就已經知道讀書這份職業比做護士好混多了。鄭翼晨暗歎一聲孺子可教,忍不住調侃道:“你好不容易畢業了,不想着找份工作養活自己,還去讀書,家裏人有可能供你繼續讀書?”
鄧蘇英咧開那張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這個時候就不能靠家長,應該靠老公,我會找一個帥氣多金,有車有房又疼愛我的老公,他不會讓我去工作,一心供我讀書,連一點家務都舍不得讓我做,我說一他不敢說二。”
鄭翼晨點點頭:“我也有類似的打算,準備讓一個長得比林志玲還漂亮的白富美追上我,送我八層樓高的别墅,一輛蘭博基尼做聘禮,我就做上門女婿,吃喝不愁,每天躺在椅子上,面向大海,看濤生雲滅。”
鄧蘇英斜睥他一眼:“你?拉倒吧!就你這長相!”
鄭翼晨笑道:“親,你搶了我想要對你說的台詞。”原來他繞了一個大彎,就爲了讓鄧蘇英搬石頭砸自己腳。這句對鄧蘇英的調侃登時引來在場人的哄然大笑。
鄧蘇英氣急敗壞之下,忍不住罵了鄭翼晨幾句,鄭翼晨好整以暇,與她對罵,充分發揮了别人舉一,他反三,别人一言他九頂的高深功力,罵到最後鄧蘇英隻好坐在椅子上,舉手投降,鄭翼晨拱手行禮,連聲說“承讓承讓。”
“曉桐,我的外賣在哪裏?”鄭翼晨肚子突然咕咕亂叫,他這才記得自己到這裏的目的,一屁股坐在空着的一張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我都快要餓死了。”
帶着一副紫色鏡框的李曉桐停止和同事的談話,拿出一個飯盒遞給他:“給,你最愛吃的子姜牛肉石頭飯。”
鄭翼晨打開飯盒,嗅了一下飯香,精神大振,埋頭吃了起來,李曉桐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莞爾一笑,拿過鄭翼晨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玩起了自拍。
鄭翼晨看她孜孜不倦擺着各種嘴型,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又拍?用你自己的手機不行嗎?老是用我的,手機内存都被你的玉照占光了。再說了,天天拍還不是老樣子,又沒見你長出一朵花出來。”
“閉嘴,吃你的飯。”曉桐微紅着臉,不理會他,扭頭自顧自的繼續拍照。
“翼晨,你覺得我這張照片拍的好看嗎?”另一個大眼睛的小護士舉着她的IPHONE5在鄭翼晨面前晃來晃去,手機屏幕上一個少女戴着淡綠色的美瞳,嘟嘴比着剪刀手,指甲上塗着粉紅色的指甲油,纖細的手腕上戴着好幾種不同樣式的手镯。
鄭翼晨含着一口飯,口齒不清的說道:“我隻想說四個字。”
小護士眨巴着大眼睛,問道:“難道是秀色可餐?”
“不是。”
“難道是嬌羞動人?”
“也不是。”
“好難猜,你給我點提示吧。”
“好,其中一個字是“萌”。”
小護士充滿期待:“難道是……萌系蘿莉?”
“錯,我隻想說:賣萌可恥!”
鄭翼晨這番評價惹來其餘護士的一陣哄笑,小護士滿面通紅,氣得嘴都歪了,狠狠敲了一下鄭翼晨的腦袋:“去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