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工作人員領着她到了一家客棧裏。是古城裏最漂亮高大的一幢樓房,裝修得亦很清新精緻。工作人員領了門卡給她,然後笑着說:“我們劇組有幾百号人,基本上把幾家大的客棧都包了。這裏是最好的一家,男女主角和導演編劇都住在這兒。應該不錯。”
許尋笙向他緻謝,拖着行李去了自己房間裏。
房間裏布置得也很合許尋笙心意。并不奢華,但是清淡雅緻,頗有民族風情。而且房間還挺大的,除了床還有張寫字桌,沙發茶幾,很是通暢。她放下行李,轉了一圈後,走到陽台。意外地發現陽台亦十分大,而是外面特别開闊,對着古鎮後的一片峽谷。遠眺過去,是一片連綿的青山,山的底部,有一條蜿蜒河流。此時在晚霞掩映下,碧光閃閃,景色無雙。
許尋笙看看周圍的方位,明白過來——她住的大概是客棧朝向最好的幾間房之一。
最好的客棧,最好的房間,她不認爲自己一個新人詞作家有這麽大的面子。
那個人,還沒有來。
欠了他這份人情,到時候想個什麽法子報答呢?
許尋笙手托下巴,在陽台閑閑呆了好一會兒,聽到敲門聲。
是劇組工作人員,身後還站了個中年男人。工作人員笑着說:“許老師,這是電影原著兼編劇,丁沉墨老師,他想見見你,我就帶他過來了。”
許尋笙:“啊,幸會!”
那丁沉墨看起來已五十出頭,穿一身夾克,身材高大結實,相貌敦厚,五官淩厲,笑着同她握手:“金魚老師,幸會。”
許尋笙沒想到這麽個硬漢男人,寫出那麽感人至深的故事,忍不住多看他幾眼。老丁隻是笑,說:“早聽荒野提起過你,果然是個很乖的小姑娘,走,我們去吃飯,邊吃邊聊。”
許尋笙對原著老師本來就挺好奇的,自然沒有拒絕。一邊跟着他下樓,一邊想:荒野對老丁說她很乖?奇怪的評價。
餐廳每天對劇組人員都有三餐供應。兩人找了張靠窗桌子坐下。許尋笙對于他其實是很尊敬的,便就故事内容,問了幾個問題。老丁一一利落作答,然後說:“這其實是我一個哥們兒的真實經曆,所以才能這麽打動你吧。我隻是把自己聽說的故事寫出來,主要功勞不在我。”
許尋笙卻覺得他實在是謙虛。之前就聽荒野說過,老丁是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兼職寫作。現在退休了,才來做編劇。加之他現在表現得又如此樸實直爽,許尋笙猶豫了一下,臉有點紅,說:“丁老師,我想買本你的書,可不可以給我簽名?”
哪知丁沉墨得意一笑,居然從他那寬寬大大的夾克口袋裏,就掏出了一本書,說:“你不用買了,我帶得有,現在就給你簽名。”說完刷刷刷簽完,把書遞給她。
許尋笙還有點沒回過神,說:“啊……你随身帶着書啊?”
老丁倒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頭說:“我也是剛混影視圈,他們說多帶點書,有需要就送,得體又能宣傳,我這次帶了半箱子過來,見人就送,還沒全送完。”
許尋笙忍着笑,點頭:“謝謝。”
現在她覺得,荒野的這個朋友,實在是可愛。
老丁也提到了荒野,說:“荒野是明天下午到?”
許尋笙:“嗯,他跟我是這麽說的。”
老丁點頭,又看她一眼,許尋笙覺得他的目光若有所思,但他很快笑笑,說:“這個故事對我、對我兄弟而言,意義非凡。我也盼望着你和荒野能夠紮紮實實在這裏采風,一同寫出打動人心的歌曲,唱出這個故事的靈魂。拜托了。”
他說得鄭重,許尋笙也肅然點頭,說:“我一定盡全力。”
——
見完老丁,許尋笙回房間,卻瞧見隔壁房間門開着,她心念一動。這時一個保潔正好從房間走出來,她便問:“你好,這個房間住人了嗎?”
保潔說:“還沒有。山裏潮咧,我打掃衛生,順便通通風。”
許尋笙微笑:“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保潔說:“當然可以。這是我們客棧最好最大的房間,風景最好,你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客人明天才入住。”
許尋笙一笑,信步而入。
果然如保潔所說,這間房比她的還要大很多,旁邊還有個會客的小廳,裝修布置比她的房間也更考究。隻不過此時空無一人,一切整潔無痕。許尋笙走到陽台,也比她的陽台大很多。隻不過現在天黑了,隻能望見滿天星子,還有黢黢山嶺。若是白天,日出或日落,風景想必會更好。
荒野這人,還挺會享受的。連帶着還叫她沾光。
也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樣……她腦海裏閃過這念頭,真是個醜八怪嗎?那也沒有關系,這麽溫柔穩重的人,值得她相交。她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見面了。
這一夜許尋笙睡得十分好,仿佛安心沉沒進這深山古鎮的夜晚裏。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天剛亮,餐廳估計還沒開門。她想出去逛逛,剛走出房門,看到隔壁房門還開着。
是保潔打掃後忘關了嗎?還是依然在通風等待客人?
荒野要今天下午才能到,昨天老丁也是這麽說的。許尋笙想到他那個超級無敵大陽台,有點心動,便推門進去。
一眼望去,果然看到陽台上光芒淺淺,就快日出了。她剛往裏走了兩步,聽到背後洗手間,傳來淅瀝水聲。
許尋笙一愣,轉過頭去,問:“有人嗎?”
洗手間裏的水聲停了。
她這才注意到,牆邊還放着兩個大行李箱,一看就十分昂貴精緻。沙發上丢了件男式外套。
許尋笙的心跳亂了幾下,問:“是荒野嗎?”
洗手間裏那人,低低“嗯”了一聲。
許尋笙說:“我是進來看看風景的,你不是說要今天下午才到?”
那人卻不回答,隻是含糊“唔”了一聲。
許尋笙站在原地,忽然也有點不自在,嗓音卻淡定得很:“那我去陽台等你。”
他說:“嗯。”仿佛跟她說一個字都嫌多。
許尋笙走到陽台,這裏擺着兩張單人沙發,她坐下,望着天邊,橙紅的太陽,正從地平線上掙脫,光芒漸漸從遠處蔓延過來。
她忽然反應過來,有些懊惱。本來她是打算來陽台看風景,結果撞到荒野來了,下意識就跑來陽台。他如果在洗澡,她該直接回房的。
剛想起身走,聽到洗手間的門響,有人走了出來。她索性坐定。腳步聲漸近,竟有些熟悉的感覺。她一怔。
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那人已走到她的身後。她不禁笑了,正欲轉頭,卻聽那人輕輕喊了句:“金魚。”
許尋笙全身一僵,忽然就動不了了。
是那個聲音。
那個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的聲音,他現在喚她“金魚”。
許尋笙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關節發白。那人亦是一聲不吭,在她身旁那張沙發,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