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便不再說話。他其實并不覺得工作非得連夜做完,哥哥大可在家多陪陪老婆孩子。但岑至是個工作狂,他也勸不住,就懶得勸了。
晚餐很快端上來了,四菜一湯的家常菜。岑野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覺得嘴裏沒味道,也沒什麽胃口,心思一動,擡頭看向旁邊的酒櫃。
他起身,打開櫃子取了瓶酒下來,叫傭人去拿個杯子。傭人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敢說話,去了。
岑至從自己的新家開車到别墅,隻需要5、6來分鍾。等他再次來到别墅,已是晚上8點多。其實岑至也可以把工作帶回家做,但一方面,老婆孩子确實會影響;另一方面,岑至現在也不太愛呆在家裏,甚至有點後悔當初把房子買得這麽近。不過他還是想多看看孩子,所以吃完飯後,逗弄了一會兒孩子,就在宋岚雪隐隐委屈的目光裏,告知她工作實在沒忙完,就過來了。宋岚雪沒有辦法。
而且這本來也是實話。
停車時,田園獨有的夾雜着香甜的夜風,輕輕吹來。望着天空中市區瞧不見的滿天星子,岑至的心情倒愉悅不少,随即又想起:劉小喬這小妮子,現在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靠在車旁,給劉小喬發了幾條短信,她也很快回複了。你來我往說了幾句調皮話,到底誰也沒肯先越過那條線。但這樣岑至更感覺有滋有味心潮澎拜,末了收起手機,走進别墅。
一進客廳,旁邊就是餐廳,岑至聞到隐約酒味,見傭人正在收拾碗碟,他皺眉問:“他又喝了?”
傭人唯唯諾諾點頭。
“喝了多少?”
“……一瓶半。”
岑至壓着心頭隐隐的煩躁和憂心,走到垃圾桶旁,看了眼裏面的空酒瓶,又問:“吐了沒?”
“吐……吐了。”
“有沒有給他吃醒酒藥?”
傭人立刻點頭:“吃了。”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剛才的畫面,喝醉了酒的小岑先生,卻是很好照顧的,一聲不吭,幾乎也不做什麽,就是一個人悶頭呆在那裏,給他醒酒藥也能聽話的吃。這時候,這位大明星,反而像傭人見慣的年輕、老實的男孩子。
岑至這才稍稍放心,徑直走向二樓主卧,輕輕推開門。床頭開了盞柔和的台燈,滿室寂靜。岑至在床頭坐下,早已成年的弟弟,和他一樣高,躺在床上那麽大個人,頭發卻亂糟糟的,臉也呈現醉酒後的蒼白,早已不省人事。
岑至心裏有些煩,也有些無力感。要說小野什麽都好,勤奮、敬業,聰明也知分寸,現在幾乎是所有圈内人交口稱贊的明星典範。隻除了一樣,隻有最親近的身邊人知道。
岑野酗酒。
晚上隻要空閑下來,第二天沒工作,他就會要酒喝,而且一喝就會喝很多,喝得徹底醉死過去。昨天開完演唱會他就喝了個大醉,今天又是這樣。
這樣下去,誰的身體受得了?也就是岑野仗着年輕身體好亂來。岑至他們想攔,也不可能每次攔住,小野一旦橫起來,天王老子都不認。隻能盡量看着、提醒着、管束着,避免情況進一步失控。
好在岑野永遠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從來沒有喝酒影響過正事。
岑至端詳了一會兒弟弟的臉,他也想不明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如果說岑野真的壓力大有心事,需要借酒消愁,那也應該是朝暮樂隊剛解散、那個女人走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岑野确實整個人24小時低氣壓,不要命的工作,很長時間都看不到一個笑臉。但也沒有酗酒。而且那些人和事漸漸也就過去了,随着錢越掙越多,岑野的地位越爬越高,他也開始結交新的圈内朋友。岑至也看到了,弟弟開始盡情享受金錢和地位帶來的成就、快樂。
所以岑至覺得弟弟已經淡忘了。而且岑野之後一次也沒有提起過許尋笙,仿佛生命裏從來就沒有這個女人存在過。人嘛,就該朝前走。而且岑至相信,如今得到的一切,絕對不會讓弟弟後悔。
隻是最近幾個月,岑野忽然開始喝酒。起初是一杯、兩杯、半瓶、一瓶……每次越喝越多,明明看起來沒什麽心事,就是莫名其妙把自己灌個大醉。
岑至也見過别的酗酒的人,知道說到底都是因爲心裏壓力太大,才會對酒精産生依賴。他猜想,一定是因爲這半年工作太累,小野又站在了比去年更紅的位置,全娛樂圈矚目,才會有無法排解的心理壓力。
這倒也不是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岑至想等這段時間的巡回演唱會開完了,就想辦法讓岑野多休息放松、調養身體。但想到接下來還有幾個城市要去,也不能讓他馬上休息,岑至心裏有些歉意和心疼,伸手又給弟弟掖了掖被角。
岑野的手機就丢在枕頭邊,岑至剛想替他收起,别吵到他,屏幕亮起,彈出一條推送。
是個知名小視頻網站推送的頭條,岑野平時愛玩。岑至無意間瞟了眼标題和小小的封面圖,剛想把手機關掉,整個人突然頓住,看了眼熟睡的岑野,走到一旁,又把視頻點開了,音量開到最低。
視頻不長,兩三分鍾就放完了。岑至愣愣地站了一會兒。
他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看到那個女人的消息,而且是在知名網站的推送裏,并且恰恰被岑野的手機接收到。
幸好現在,是他看到了。
岑至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個女人走的那天,很清秀明豔的模樣,隻是安靜站在那裏,就宛如一支深谷幽蘭。她的眼睛是通紅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可哪怕岑至并不太喜歡她,也無法不注意到那雙真正心碎的眼睛。隻是那天的她,岑野并沒有來得及趕回看到。
岑至想了一會兒,删除了這條浏覽和推送記錄,又把App關掉,手機關掉。
明天又會有數不清的新消息推送,舊消息很快會被淹沒。岑野和那個女人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不會有什麽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