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選秀出來的歌手,絕大部分是昙花一現,隻紅那一個夏天,就泯滅于人間。隻有極少數真正留下來,成爲明星。但對于大多數心懷夢想的年輕人來說,哪怕是做昙花與流星,稍縱即逝,也比從未爲夢想努力過,從未閃耀過要值得。更何況還有機會,一步紅出宇宙。
所以參加選秀比賽的人,前仆後繼。
這次雙馬視頻網站舉辦的“超級樂隊”比賽,分爲三個階段——
一、全國海選。在近二十個大中型城市舉行;
二、決出分區十強,其中前兩名可以進入全國決賽;
三、全國決賽,錄制綜藝節目,網絡播出,決出年度十強和總冠軍。而等待優勝者的,是國内一流音樂公司的簽約、巡回演唱會和唱片錄制。
這也将是國内最大規模的、最具影響力的樂隊選秀比賽。才短短半個月,光是湘城及周邊地區的報名樂隊,就超過了50多支。
這天早晨,天氣意外的好。清清透透的陽光,透過薄雲,照在許尋笙的園子裏。園子門大開着,門口停了輛破舊的皮卡,男孩們正在搬進搬出。
許尋笙穿了件紅色羽絨服,厚棉裙子,原本在男孩們眼裏宛如畫冊上走下來的中國風仕女。可她戴了頂厚厚的毛線帽子,又裹了條更厚的圍巾,在臉上纏了好幾圈,隻露出雙眼,于是每個男孩搬着樂器經過她身邊時,都覺得可愛,都很想笑。
張海的目光是讓許尋笙覺得不舒服的,他隻搬了一趟,就坐在皮卡的駕駛位上抽煙,很痞的調調,還望着許尋笙笑。許尋笙明白這個男人不見得對自己有興趣,隻是自戀而已。可她就是讨厭他而已,總覺得他不像岑野、張天遙那樣純粹。
張天遙是倒數第二個出來的,手裏還抱着個音箱,許尋笙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而他一如既往地在她面前踟蹰。
到底還是停了步,他望着她笑:“有這麽冷嗎?”
許尋笙:“唔……”
張天遙歪過頭去,對身後隔了幾步的岑野說:“喂,小野,你看她好像一隻松鼠。”
許尋笙斜眼望去,岑野剛從樓梯冒頭,手裏抱着吉他,腋下還夾着個小音箱,遠遠看她一眼,目光幽幽,不答腔。許尋笙無意間也注意到了,這小子跑的趟數最多,搬的也最多。外套早脫掉了,隻穿件半舊的毛衣,可這樣發絲還是被汗沾濕。
“許老師,别忘了你說的話,成爲湘城冠軍就有資格了。”張天遙忽然壓低聲音,令許尋笙回神,“我這就奔着冠軍去了。”
許尋笙心頭微微一跳,心說我當時明明是被你纏得沒法子,才随便搪塞的話,也當真?再說就算有資格也可以立馬淘汰好嗎?但想到今天是他們海選,沒必要這時候打擊他,到底還是閉口不言。
張天遙見她沉默,不喜不氣不在意的樣子,頓時心生沮喪。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真他~媽可憐,她跟他差不多年紀吧,或者比他大一兩歲,怎麽就能穩穩占了上風呢?
不過他還是堅持發出邀約:“我們比賽時間是下午1點,你能不能來看?”
這時岑野已經不緊不慢走了過來,許尋笙還沒答,他已開口:“腰子,又在強迫良家婦女呢?”
換來的是張天遙和許尋笙齊齊瞪他。岑野咧嘴一笑,神色依然很淡很酷地往前走,卻聽許尋笙慢悠悠開口:“我上午有課,不過中午應該能結束。”
張天遙說:“那一言爲定。”
岑野剛走出園子,張天遙追了上來,兩人并肩走。岑野吹着口哨,張天遙忽然說了句:“小野,我發現每次你一怼,許老師立馬就範。”
岑野聞言剛想笑,忽然微怔,轉頭看去,張天遙神色如常臉上帶笑,似乎并沒有别的意思。岑野于是也笑笑說:“說不定她怕我呢?”
他把音箱遞給車上的輝子,自己挎着吉他,兩下就翻上了車。張天遙也上了車,皮卡“突突”發動,每個人臉上都帶着興奮的傲慢的笑,岑野瞧見張天遙迎風點了支煙,慢吞吞抽着,卻沒再跟他提那女人了。
——
海選在市中心的一家劇院舉行。朝暮樂隊趕到時,等候廳裏已來了一些樂隊。也有些熟人,大家打了招呼。搞樂隊的人,大多性格乖張自我,即使來參加比賽,坐在等候廳裏也是抽煙胡侃,嬉笑怒罵,倒是沒什麽緊張競争的氣氛。
朝暮樂隊近來在湘城冒頭,已是小有名氣,所以也有些人注目。尤其岑野,今天爲了比賽也買了件貴的套頭衫,新牛仔褲,頭發早上也洗過了梳過了,整個人更顯得容顔明亮。于是就有好幾個老資格的樂手,過來聊幾句,意味不明地拍拍他的肩說:“小野今天真帥!”“小野這長相是沒得挑,加分哦。”
兄弟們大多都是笑,岑野當面笑笑不語,等他們一走,心裏狠狠罵娘。
趙潭大概看出他因此不爽,拍拍他的肩,低聲說:“他們是嫉妒你的音樂更屌!”
張天遙則對着鏡子撸了一下頭發,說:“明明老子更帥,他們怎麽不來酸我,靠!”
衆人哈哈大笑,岑野也笑,兄弟倆對視一眼,仿佛都看到彼此眼中放肆笑容背後的熟悉和溫暖。
“朝暮樂隊!”一個工作人員推門走進來,大聲喊道。
趙潭注意到,廳中絕大多數人,這時都似有似無地看過來。這令他心中隐隐放肆,也隐隐振奮。這說明朝暮樂隊雖然年輕,在湘城地下音樂圈卻已是不可小觑的對手。岑野已跳起來,第一個跟着工作人員走進去。
他們走進的是劇場。眼前是個寬闊的舞台,沒有任何裝飾,隻擺放着樂器。台下觀衆席也幾乎是空蕩蕩的,正中一排,坐着三名評委。他們身後還有幾名工作人員。除此之外,就是角落裏還零散坐着幾個人,可能是别的樂隊或者工作人員帶進來的聽衆或者粉絲。
張天遙之前已經把一枚入場二維碼發給了許尋笙。岑野目光隻這麽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她。但這念頭幾乎隻在他腦海中占據了萬分之一秒,他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吉他上,輕調幾下,上前幾步,擡頭,拿起話筒。
有一束光,從對面直射舞台,照得台上人的視野,都有些朦胧虛幻。透過那些光,岑野依然看清,評委眼中閃現的笑意。其中那個女評委還和身邊的中年男人低頭說了句什麽,點了點頭。
他知道,那是因爲自己的皮相。
他有些煩躁,又有些得意,這些人的反應。心中閃過一個冷傲的念頭:你們還沒有聽到,我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