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才的意思是，殺死陳凱？
就算陳凱已經成了這副模樣，但殺死他一樣會引來不小的麻煩，我可不想剛安生幾天又惹出别的事。
陳志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指了指高逸開來的汽車，“用下你的汽車，你可不要嫌陳凱身上的味道難聞。”
我還沒說話，陳志才就把癱在地上的陳凱扶了起來，絲毫不在意陳凱身上散發出來的怪異的氣味。
“來，搭把手。”
我猶豫一下，還是屏住呼吸走上去，幫着他把陳凱送進車裏。
這一次換陳志才來開車，我坐在副駕駛，高逸和謝林洋還有陳凱在後排，汽車裏彌漫着刺鼻的味道，就算打開車窗都沒有絲毫減輕的意思。
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忍不住問道：“陳志才，你這是要帶着陳凱去哪？”
陳志才故作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陳志才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他不想說的事，就算我問到底也不會有結果的，隻能耐着性子，忍受着陳凱身上刺鼻的味道，心裏盼着陳志才說的地方能快一點到。
大概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十多分鍾後陳志才開車來到一個公共墓地，除了一個看門的崗亭之外就沒有别的了，而且我們來得早，崗亭裏的人估計還沒有起床，我們的車直接開了進去。
汽車在墓地裏繞來繞去，最後停在一個一眼就能看出來花了不少錢的墓碑前，隻不過這個墓碑上面已經有了一層塵土，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過了。緊挨着這個墓碑還有一個小一點的墓碑。
我帶着好奇下車，走近點看了一眼，大一點的墓碑上刻着幾個字：愛妻劉xx之墓，夫陳凱立！
這是陳凱妻子的墓碑！
再看小一點的墓碑：愛子陳xx之墓，父陳凱立！
我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不到在這兩個墓碑下面的，竟然是陳凱的妻兒！
雖然早就知道陳凱的老婆孩子早就死了，還是被房東害死的，但是當我站在她們的墓碑前時，我仿佛才能體會到陳凱聽到這個噩耗時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
陳志才把陳凱從車上帶下來，扶着他來到墓碑前，把他隻剩手掌的左手放到刻在墓碑的字上，“這是你親自立的碑，應該不會忘吧。”
陳凱那沒有手指的手掌慢慢滑過冰冷的石碑，慢慢滑過刻在石碑上的字，他的身體突然一軟，要不是陳志才手快把他扶住，他肯定會摔到地上。
我的心裏再次有些不是滋味，前段時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陳凱，現在竟然落到了如此地步！縱使他罪大惡極，但已經落到這步田地，陳志才還有必要這麽對他嗎？
陳凱終于還是倒在地上，但是他并沒有爬起來，而是用剩餘的一條腿和一隻胳膊笨拙地轉身，他的臉上，是很明顯的慌亂的表情。
陳志才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把他拖到墓碑前，“陳凱，你走錯方向了，你老婆在這裏。”
“陳志才……”我忍不住出聲，“差不多，就算了。”
我覺得我能理解陳凱現在的心情。在他心裏肯定是很在乎他的老婆孩子的，要不然也不會再老婆孩子出事之後殺了房東一家來報仇，而且他還給老婆孩子修了價值不菲的墓碑，在他心裏，這個兩個冰冷的墓碑才是他真正的家，真正的依靠。但是他現在卻以這樣一個狀态回到了這裏，見到了他最在乎的兩個人，這讓他如何不崩潰？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逃離這裏，他不想、也不敢讓他的老婆孩子見到他現在的樣子。
陳志才看了我一眼，搖搖頭，“文哥，你覺得對于現在的陳凱來說，活着好，還是死了好？”
我一時無語，與其像陳凱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還真不如死了痛快，更何況，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在乎他活的怎麽樣了。
有些時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氣。今天我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陳志才再一次蹲下去，“陳凱，想想你的老婆孩子走了之後，你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今天落到這個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當着你老婆孩子的面，你問問你自己，這算不算你的報應？我知道你特别在乎她們，所以這些年每隔兩三天你都要來親自掃墓，你想讓她們看到你過得很好，你不想讓她們擔心，但現在，你該面對現實了，你已經過得連乞丐都不如了，爲什麽還要苦苦支撐？難道你以爲這樣她們就不會知道了嗎？人們都說在天有靈，你過得怎麽樣，她們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你每一次作惡，她們都要爲你擔心，擔心你遲早要遭到報應。現在，她們不用擔心了，因爲你已經這樣了，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對她們說的？”
陳凱臉上掙紮的表情更加明顯，但是随着陳志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他剛才那種慌亂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哀傷。
陳志才接着說：“我知道你特别想跟他們說說話，但是你做不到，自從那天晚上房子被推倒之後，你就再也做不到了。不過不要緊，因爲你可以去找她們。當你在天上和她們相見時，你再也不會感覺到痛苦，你所失去的一切，都會重新回到你的懷抱，你可以再一次見到她們，跟她們說你想說的每一句話，難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你苦苦掙紮這麽久，難道不就是爲了她們嗎？現在，你的機會，來了。在這裏，和她們相見吧。”
陳凱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陳志才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又說了一句話：“都說人死了之後會變成鬼，如果你也變成了鬼，可以找我報仇。”
聽到這句話，陳凱僅存的一絲茫然徹底消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迸發出巨大的力量，腦袋狠狠地撞到他老婆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