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那尊者長歎一聲，緩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既然你如此聰明，那我便與你們實話實說吧。”
真别誇了，這種伎倆連我們銀劍峰的犼都騙不了。
别說是犼，就連我師尊都不可能上當。
楚梁心中默默想道。
“雖然神谕是假的，但有件事是真的。”尊者講述道：“就是想要打破這座外來的妖山，隻有同樣的外來者才能做到，而我們夢仙國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這是爲何？”楚梁問道：“修煉夢術的人不會受魇的影響，不是正克制它嗎？”
“在夢仙國中，曆任尊者一直有一個代代相傳的秘密，這也是我們夢仙國最大的隐秘。”尊者說道：“但是我想對你們外來者應該不算。”
“伱是說……”楚梁心裏隐約有個猜測。
“我們整座夢仙國……包括我們身處的整個世界，都隻是一場大夢。”尊者聲音沉沉地說道。
她說這話時，面孔微微黯淡。
顯然這個事實對她來說也是十分殘忍的。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所在的世界隻是一場夢，全部都是虛幻，之前半輩子建立的世界觀将全部崩塌。
楚梁并不意外，他的猜測就是如此。
夢仙國的國民生來就在這裏，他們會覺得世界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所以也不會有所懷疑。可是對楚梁這種外界來的人，确實不難猜到。
“啊？”唐詩大爲驚訝，瞪大眼睛看看四周：“這裏居然是一場夢？”
這對小姑娘來說，還是有點難猜到的……
“當年大夢仙尊是外界一個強大的……修行者，你們是這樣叫的吧？”尊者繼續講道：“他在自己壽元将盡之時，選擇用一生大道修爲演化了這一場大夢，夢中有他理想的世界。”
“夢仙國确實是很理想的世界。”楚梁點頭應和道：“這個世界裏的人都幸福快樂，即使是一場夢又如何呢？”
事實上，就算是身處于外界，又怎能确定九州人間不是誰的一場大夢呢？
世間事如夢似幻，隻有人的感受是真的。
其餘種種，何來虛實？
“原本我們就這樣生活在夢仙國的确很好，直到三千年前的妖山降臨，它的本體是一隻叫做魇妖王的強大妖魔……比起曾經大夢仙尊應該也不輸太多。隻是這隻魇妖王重傷瀕死，所以才沒有直接毀滅我們的夢仙國。”尊者的眼中流露出憤怒，“但魇本身就是以夢境爲食的妖物，它寄生在仙尊的這場夢裏，就會吞噬夢裏的一切。它衍生出的魇妖，會不停地來侵蝕、殺戮……”
“我們這個世界原來隻要有一個人死去，就會有一個新生兒出生，人口永遠也不會減少……”尊者懇切地看着楚梁他們兩個，“可是自從魇妖王降臨後，這三千年我們的國民已經減少了一大半。”
原來夢仙國的百姓，會被魇獸殺死嗎？
先前醫館那個老者倒是沒有說過這件事。
這事情若是傳開，必定會引起極大的恐慌，那些魇獸……是真的有能力毀滅這個世界的！
“那些魇獸以我們夢仙國的國民爲食，而且被它們殺死的國民無法再生。而殺死夢仙國的國民以後，那些魇獸也會變得更強，它們就是在吞噬這個夢境世界的力量！”
尊者有些激動起來：“雖然我們已經很努力抵禦魇獸的入侵，可是總還會有人被殺死。若是這樣下去，再用不了多少年，那些魇獸會吞噬整座世界。到時候那隻以夢境爲食的魇妖王應該也會徹底蘇醒，它會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所以我們不止一次想要鏟除魇妖王，但我們的夢術一旦到達妖山的範圍就會失效，何況我夢仙國的聖使原本就不擅長戰鬥。”尊者終于說道，“所以想要徹底鏟除魇妖王，隻有外來的‘修行者’能夠做到。”
“而你們就是外來者。”
聽完她的話，楚梁和唐詩都沉默了一會兒。
楚梁是在思忖接下來的行動，唐詩應該是在梳理方才接收的信息，這麽大的信息量對她的小腦袋瓜來說八成是有些過載的。
片刻之後，楚梁緩聲答道：“你可能不知道，一隻妖王無比強大，縱使重傷瀕死，也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招惹的。我确實很想幫你們恢複太平，但這件事恐怕有心無力。”
“就算不是爲了幫助我們，你們總想出去吧？”尊者又說道：“那座妖山也是此界唯一的出口。”
“嗯？”楚梁有些懷疑，“你又想诓我們？”
“此話絕非虛言。”尊者鄭重說道，“夢境世界層層疊疊，隻有最上層的夢境才能出去。”
“原本我們夢仙國就有與外界連接的出入口，隻是夢仙國民一旦離開就無法生存，所以沒有人走出去過。當魇妖王降臨之後，那個出入口便轉移到了妖山之上。”
“因爲魇妖王也有一座自己的夢境，就根植在我們的夢境之上。”尊者道：“你們想要離開，必須要進入他的夢境中……而想消滅它也是如此。”
“這樣啊。”楚梁沉吟着道：“若你所言屬實，那我們會去嘗試一下。我答應你，就算我們沒有力量消滅魇妖王。隻要逃離此地，一定會讓師門長輩前來将其誅除。”
鏟除魇妖王什麽隻是說說而已，第八境的強大妖王就算躺在那睡着，也不是他們可以撼動的。但是找到離開的門戶，這件事确實可行。
他心裏其實是相信了尊者的話的，因爲這個情況與他所了解的可以互相印證。他現在擔心的是，如果進入魇妖王的夢境，真的就可以找到出口嗎？
這眠夢之淵背後的夢境……是不是真的隻有兩層？
“就是這樣！”尊者聽他這樣說，立刻笑着點點頭，又亮起那塊石闆。
就見石闆上寫着：“自遠方來的具有強大力量的師長，将替夢仙國除掉三千年的夢魇。”
“收收吧。”楚梁無語地擺了擺手。
……
尊者的石闆雖然沒用，但她還是有點别的用的。
臨行前，她給了楚梁和唐詩一人一枚聖物玉佩，據說是用夢術凝練的，可以幫他們抵禦魇的神魂侵襲。
不過是一件消耗品，隻能扛住一段時間。
但這也足夠了，起碼能讓兩人并肩作戰。楚梁可不想在對付魇獸的時候，再和身邊的唐詩大戰一場。
在聽尊者詳細介紹過妖山上的魇獸勢力之後，楚梁和唐詩就踏上了拯救夢仙國、順便回家的道路……當然反過來說也對。
來到妖山腳下，還沒等上山，兩人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妖異、邪詭的氣息。
這是一座山石漆黑、寸草不生的高山，仿若黑鐵澆築，與整個世界祥和安甯的畫風都格格不入。
僅僅是靠近，都能聽見耳邊多出了邪惡的呢喃聲。那是迷霧山谷中那股勾魂攝魄的虛空耳語，在這裏又會出現。
尊者給的玉佩在二人懷中微微發熱，開始爲二人保持靈台清明。
“咱們得抓緊時間了。”楚梁說道。
“好！”唐詩取出大槍，小臉繃緊：“玉佩的時間有限，我知道的。”
“不。”楚梁道：“我意思是再晚一會兒你又該困了。”
唐詩頓時小臉一紅。
但又沒法反駁。
兩人飛身躍上妖山，霎時間身旁黑風呼嘯、妖邪四起！一道道布滿邪氣的虛影竄将出來！
這是妖山最外圍的魑魅魍魉，除了入夢緻幻的神異之外，作戰能力并不強。
楚梁祭起無塵劍，霎時間劍化千百、光影縱橫，一轉眼就将全部圍攏上來魑魅魍魉斬殺殆盡。
唐詩的大槍空空舉起，沒等發揮就已經結束。
“不急，我來出手。”楚梁微笑道。
這些魑魅魍魉也算邪祟，斬殺以後也會有印記，雖說這麽弱不一定能開出什麽好東西，但蒼蠅再小也是肉嘛。
清理完魑魅魍魉，二人繼續向前登山，沒等飛掠到半山腰，就聽一陣呼喇喇的聲響傳來。
頭頂升起一蓬黑雲！遮天蔽日！
不……
是一片龐大的烏鴉群！
“啞啞啞……”
鴉群的沙澀叫聲響徹天空，聽得人心煩氣躁，一股暴躁的情緒不由得湧了上來，看什麽好像都帶着幾分怒氣。
楚梁立刻意識到，這是與自己的怨氣鎖鏈差不多的神異，會勾起人的怒氣，讓人失去理智。
多虧有玉佩護體，兩人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
隻覺得它們吵鬧。
于是楚梁一擡手，放出漫天赤金色火焰！
神龍火！
霎時間火雲燎天，鴉群頃刻炸散，想要四處逃遁，可已經來不及了。神龍火焚燒加上無數劍光的追殺，幾乎沒有一隻烏鴉能逃過此劫。
斬殺得幹幹淨淨。
聽着鴉群的慘叫，唐詩甚至都有點不忍地蹙了蹙眉。
楚梁打這種小怪一向是手重的。
清理過鴉群，終于攀登到峰頂一處洞窟前。而魇妖王的本體，就在這洞窟之中……
“進去之後，一切小心。”楚梁囑咐道。
“嗯！”唐詩重重點頭。
随即兩人一躍而下！
這洞窟仿佛無底洞一般，一路墜落，直到唐詩都快睡着了，才終于落地。
嘭嘭。
兩人雙雙墜地，沒等看清周圍的景象，就聽到了一個驚喜的聲音：“楚少俠，你們怎麽來了？”
唐詩轉眼看去，正是姬靈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