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安躺在屋内的搖椅上小憩。
距她蘇醒那日算來,已是足足有十日了。
這十日以來,依照着禦醫開的方子,每日進補,身子自然好了許多。
隻是仍舊時常覺得困乏,或許是因爲懷有身孕的緣故吧。
關于離開的事,她再未曾提過,期間封謹顔也來過幾次,似乎是有些心急。
洛安安又何嘗不是呢。
百裏墨宸雖說同意讓她離開,可她依舊擔心他會暗中派人跟着,蜀香樓的勢力那麽大,幾乎到處都有他的眼線,她若想真的徹底拜托他,就必須出其不意。
所以,她在等一個人。
“草民,拜見皇後娘娘。”
一道聲音傳進洛安安的耳朵裏,使得她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睜開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這才微微笑道,“金大當家的不必多禮,快請起。”
金彥淮這才起身,眉間微有疑惑,“娘娘知道在下會來?”
洛安安搖了搖頭,“不知道呀,不過,我确實等了你好幾天了。”
洛安安的回答令金彥淮更是疑惑,“娘娘等在下,可是有事吩咐?”
“吩咐之前,我有一事要問你,你須得如實回答我。”洛安安沖着金彥淮笑,隻令後者覺得渾身都不束縛。
眉下低沉,這才道,“但說無妨。”
“你還是皇上的人嗎?”
聞言,金彥淮微微一愣,随後搖了搖頭,“在下從未效忠皇上,之前不過是交易罷了。”
“如此就好。”洛安安笑意更濃,“我要你帶我離開這裏。”
“離開?”金彥淮似乎是有些驚訝,卻見洛安安重重的點了點頭,“是,離開。”
之所以等着金彥淮來,是因爲這皇宮上下,除了金彥淮如她所料的一般不是百裏墨宸的人之外,她真的不知道還有誰能利用。
金彥淮雖斷了一臂,但武藝還在,他既然能來去皇宮自如,不被宮裏的大内侍衛察覺,自是因爲輕功了得。
帶她出去,應該不難。
可金彥淮的面色卻染上了幾分爲難,帶洛安安離開,便是與百裏墨宸作對,他似乎,并沒有那個本事去對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難處,洛安安淡然一笑,“你放心,皇上答應過我,許我離開,所以我是聽他的安排走還是自己找出路,他都不會計較。”
金彥淮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卻仍有疑問,“娘娘爲何會選擇我?”
“因爲我身邊無人可用啊。”洛安安說得那般理直氣壯,看着金彥淮那捉摸不透的面容嫣然一笑,“這點,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她身邊的人,都是百裏墨宸的人。
既然洛大小姐知道這一點,那金彥淮沒道理不知道。
果然,後者微微一沉眉,那模樣分明是再說,他知道。
呵呵,這秘密,怕是全世界都知道,隻有她一個人被當成了傻子。
不過也還好,她也有個秘密,是百裏墨宸所不知道的。
那便是她肚子裏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
而且這個秘密,她打算一直守下去,就讓百裏墨宸一直誤會她好了。
若是被百裏墨宸知道了真相,隻怕她能走,孩子也走不了了。
眸間的笑意,因爲想到了此事而多了幾分神秘,令金彥淮更加覺得捉摸不透,當下便沉聲道,“要送娘娘離宮,于在下而言,确非什麽難事,隻是在下幫了娘娘,娘娘,又能幫到在下什麽?”
啧,開始說條件了。
這一點,洛安安自然也是在意料之中。
她跟金彥淮,并無太多的交集,她還砍了人家一條手臂,關系自然沒有好到人家能心甘情願幫她的份上。
會有條件,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金彥淮此人,孑然一身,唯一的牽挂就是地牢裏的那個女人。
于是,洛安安挑眉一笑,“不如,我讓皇上務必保下你孩兒的性命,如何?”
聽得洛安安的話,金彥淮臉上的表情更加凝固。
他要的,并不隻此。
洛安安自然知道她給的條件,不能讓金彥淮滿意,他今日來,爲的是保下洛大小姐的性命。
洛大小姐活着,孩子自然是活着的。
洛安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沖搖椅上做起,伸手輕撫着自己的肚子,微笑着看向金彥淮,“我說,金大當家的,你該不會以爲在經曆了這麽多事兒之後,我還能容得下洛大小姐吧?”
金彥淮并不說話,又或許,他還沒想到要如何作答。洛安安冷笑了一聲,“洛大小姐所做的這些好事兒,足夠她死上十回了,她根本就是死有餘辜。可孩子不一樣,孩子是無辜的,有她那麽一個娘,孩子已經夠可憐的了,你該不會想讓孩子出世之後,繼續被
她那個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娘荼毒吧?你可别忘了,孩子在她肚子裏的時候,她都做過些什麽。”
爲了給洛老爺下毒,用了幻魂香,如今洛安安肚子裏的孩子會不會是個傻子都難說。
爲了害她,研制毒藥,害得自己的臉都毀容了,而那些毒藥對那孩子會否有影響都尚未可知!
看着金彥淮的眸間有些許松動,洛安安便又接着道,“那孩子,或許有你這個爹就夠了,畢竟這世上,不是誰都有資格做母親的。”
至少,洛大小姐就不配!
洛安安甚至懷疑,若是讓洛大小姐活着,等日後孩子出生了,她是不是會拿自己的孩子做試驗!
洛安安的話,終于讓金彥淮想通了。
隻見他猛吸了一口氣,方道,“今日入夜之後,在下來接娘娘。”
“接我之前,先去接淑妃。”她若是不見了,宮裏必将大亂,到時要帶封謹顔走可就不容易了。
“好。”金彥淮應聲,這才飛身離去。
洛安安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的起身回了屋。
今晚就要走了,她也該收拾下了。
那些屬于宮裏的東西,她自是一樣都不會帶走的,可那些屬于她的,她也不能忘了。
比如,她那三株寶貝的種子。
是夜。
洛安安洗漱過後,便假意上床休息了。
自鈴兒走後,她并未要任何宮女貼身伺候,也是爲了今日做準備。
至少,一會兒金彥淮來時,不會有人在一旁大呼小叫。
也不知躺了多久,洛安安覺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才見一抹身影從半開的窗戶那兒蹿了進來,落在她床邊。
洛安安這才坐起身,扶腰站起,“可算來了。”
金彥淮微微一愣,這才道,“在下先送了淑妃離宮,如今隻有一隻手,帶不了兩個人。”
她随口的一聲抱怨,沒想到金彥淮是入了心了,洛安安隻好扯開話題,“别說了,快走吧。”
哪知金彥淮卻微微搖了搖頭,“還不行。”
聞言,洛安安不由的一驚,“還不行是什麽意思?”這家夥,該不會是臨時變卦吧?
就見金彥淮沉着眉道,“韓越發現在下了。”
他說罷,便看向窗外。
洛安安自然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隻見月光下,一抹身影站在不遠處,身姿挺拔,正是韓越!
“沒趕上侍衛交接的時機,恕罪。”金彥淮很是幹脆的說明了原因。
他先将封謹顔送了出去,再回來時侍衛已是交接完畢,縱然他輕功再高,仍是被發現了。
隻是奇怪的是,來追他的人,竟然隻有一個韓越。
看着窗外的人影,洛安安微微歎了口氣,“無妨,我出去與他談談。”說罷,便将手裏的包袱遞給了金彥淮,獨自開門走了出去。
見到洛安安向他走來,韓越立刻躬身行禮,“見過娘娘。”
“怎麽?你是來阻我去路的?”洛安安開門見山,問得幹脆。
哪知韓越卻搖了搖頭,“屬下,是替皇上來送點東西給娘娘。”說罷,便舉起手中的一個包袱。
洛安安微微皺了眉,将包裹接過,心中有些不快。
怎麽她要做什麽,都瞞不過百裏墨宸呢!
卻聽韓越道,“皇上還讓屬下帶句話給娘娘,離了宮,皇上與娘娘便再無瓜葛,日後行事切莫沖動,小心保重。”
短短的一句話,莫名便叫人紅了眼眶,洛安安扯出了一抹笑,沖着韓越道,“我知道了,屋子裏有我留給皇上的東西,還請韓大人也幫我帶句話給皇上,希望他能信守承諾。”
韓越微微點了點頭,“是。”
洛安安這才拿着包袱進了屋去,沒多久,便見一道影子從屋内飛躍而出,落在屋檐上,幾個輕巧的跳躍之後便沒入夜色,再也尋不到了……
禦書房内,燈火通明。
韓越未得通傳便推門而入,屋内的桌案上,堆着上百的奏折,而百裏墨宸正伏案批閱。
聽得韓越的腳步聲,他也未曾擡頭,隻道,“走了?”聲音顯得随意淡然,可語調末尾的顫抖仍是清晰可聞。
“是”韓越應聲,将一張紙條遞給了百裏墨宸,上面所寫隻四個字:稚子無辜。
他接過紙條,未曾察覺到自己的手也在抖,深吸了一口氣才問,“可還給朕留話了?”
韓越點了點頭,“娘娘說,希望皇上能信守承諾。”
信守承諾?
百裏墨宸點着頭,“好,朕會信守承諾,會守承諾的……”
那仿若是自言自語的話,令韓越擔憂的皺起眉來,“皇上……”
他想寬慰兩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隻聽百裏墨宸的聲音悠悠然傳來,“韓越,你知道嗎,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