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溫存,縱然再不舍,仍是要分離。
洛安安說得對,京都那邊,若君跟皇貴妃未必能對付得了太子。
更何況,太子既然派人追殺洛安安,便是知曉洛安安已經不在麟王府之内,必會想方設法的作妖。
雖說,就算被皇上發現洛安安不在王府也不是什麽大罪,但被太子抓到把柄,那可是小事都會變大事。
可以上這些,都不是百裏墨宸所擔心的。
他擔心的,是那個洛家大小姐。
赈災的事還未完,他皇命在身不能陪洛安安一同回京,隻好遣了韓越一路護送。
有韓越在身邊,洛安安總算是無驚無險的回了京。
洛安安坐在馬車上,沖着韓越道,“再過幾條街就是麟王府了,韓越,你送我到這兒就好,快回江南去吧。”
韓越趕着馬車,聽了洛安安的話卻是頭都沒回,“屬下送王妃回府後再走,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這天色不早了,隻怕你送我回府後再走,晚上又得露宿荒野,反正前面就到了,太子也不會傻到在天子腳下作亂。”洛安安說着,就拍了拍韓越的肩膀,“你前面停下,我這就下車了。”
“這……”韓越還在猶豫,卻聽洛安安忽然一聲喚,“清兒!”
隻見街邊一處小攤前,清兒正在挑選着什麽,聽到洛安安一聲喚才回頭,微微一愣,随後才露出笑意,“王妃!”說罷,便迎了過來。
洛安安便沖着韓越道,“你看,清兒都來了,你不必擔心我,快走吧,免得入夜了找不到客棧落腳。”
韓越這才将馬車停穩,洛安安跳下了馬車,清兒也正好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道,“王妃,你可算是回來了!”
聽她如此嚴謹的模樣,洛安安也心知自己當下不可過于暴露,便沖着清兒吐了吐舌頭,這才看向韓越,“一路小心。”
韓越點了點頭,而後看向清兒,“好生照顧王妃,若有差錯,唯你是問。”
“知道。”清兒點頭應聲,韓越這才駕馬離去。直到目送韓越的馬車消失在街口,清兒才拉着洛安安往麟王府的方向走,邊走邊低聲述說,“王妃你可算是回來了,前幾日皇後領着太子妃強闖麟王府,非要看看您,幸好我家小姐聽聞您病了說要來看看,
這才以假亂真,糊弄了過去。”
洛安安一邊快步走着,一邊聽得心驚,“如此驚險?那若君呢?可因此事惹禍上身?”“這,這倒是沒有的,隻是若君姑娘病了,很是嚴重,府裏醫廬的大夫束手無策,我家小姐還借了王妃的名頭去宮裏請了大夫,可若君姑娘的情況還是日趨嚴重。”清兒說着說着便紅了眼,“王妃您此次回府
,怕,怕是隻能見若君姑娘最後一面了。”
清兒的話令洛安安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我離府時她還好好的!”
“大夫說若君姑娘的病症是日積月累的,隻是這段時間操勞了才爆發了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居然會是這樣!”洛安安心口咯噔了一下。
日積月累的?
若君曾說她是被百裏墨宸在戰場上救下的,想來那時候的生活便不大好,後來在百裏墨宸手下做事,面面俱到,顯然也非一日之功。
想來這些年,若君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想到這兒,洛安安便又自責起來。
自己離開京都,将這麽大一個爛攤子交給了若君,也難怪她會操勞過度!
不行!
她不能讓若君就這麽去了!
腳步更急,洛安安低着頭如同競走似得,隻想着能快點見到若君。
可當她看着眼前的門時,眉心卻是緊緊的皺了起來。
“清兒,這是……王府的後門?”洛安安面帶疑惑,她隻顧着低頭疾走,并未看路,哪知清兒竟帶她來了麟王府的後門。聞言,清兒倒是很坦然的點了點頭,“是呀!自上回我家小姐冒充王妃之後若君姑娘就病了,這府裏上下無人打理,我家小姐之後硬着頭皮留了下來,所以,如今這麟王府裏已經有了一位王妃,若是王妃您
堂而皇之的從前門入,被有心人瞧見了,豈不是會惹來麻煩?”
清兒的話不無道理。
洛安安點了點頭,随着清兒一起從後門進了麟王府,隻是心裏依舊莫名的不安。
但好在,清兒并未作出任何不妥的動作,一路帶着洛安安到了若君的閨房。
打開門,便是一股子藥香飄來,清兒率先行至若君床邊,對着躺在床上的若君柔聲道了句,“若君姑娘,王妃回來了。”
聞言,若君緩緩睜開了眼,視線自清兒的身側掠過,看向門口。
而後,那骨瘦如柴的手緩緩擡起,仿佛是想抓住門口的人。
看她那原本纖細潔白的手臂,此刻竟瘦弱至此,洛安安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猛的沖到若君的床前便跪了下來,泣不成聲……
她怎麽成了這幅樣子?
原先那個豔名天下,風華正茂的蜀香樓花魁,怎麽就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瘦如枯骨,毫無血色,一雙眼因爲消瘦而顯得突出,哪裏還有半分花魁的風姿。
這樣的她,連話都說不出來,唯有那雙唇劇烈的顫抖着,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可到最後卻隻落下兩行淚。
看她這樣,洛安安更是心中絞痛,“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若君……都怪我……”若不是她将若君一人留在王府主持大局,若不是她自私,若君怎麽會弄成這幅樣子!
若君說不出話,隻微微的搖着頭,可縱然隻是這一個小小的搖頭動作,就仿若耗費了她大半的力氣。
隻見她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像是喘不過氣來了。
見狀,清兒忙拉開了洛安安,“王妃,若君姑娘病重,情緒不可過于激動,您切莫再惹她悲痛了,我去叫大夫!”說罷,清兒便跑了出去。
洛安安被清兒這一說,也不敢再在若君面前痛哭,便強忍下淚水來,擡手替若君拭淚,“清兒說的對,你不能太激動,沒事的,我回來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誰知,若君仍是搖着頭,嘴唇拒絕的抖動着,分明是有話要說。
看她這樣,洛安安也隻能安慰,“若君,你别急,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如今你隻需安心養病,府裏有清兒幫我,不會有事……”
話還未說完,洛安安的眉心便擰了起來。
若君爲何,一直在搖頭?
聽得洛安安沒了聲音,若君搖頭的動作才停止,眼淚仍在不停的落着,怎麽都擦不幹淨。
雙唇依舊是劇烈的抖動着,分明是有許多話要說,很緊急,非說不可,可,偏偏無力訴說!
“若君……”洛安安終于看出了問題,“你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對我說?”
聞言,若君微微點了點頭,動作輕微到幾乎看不出來,但配合那用力一眨的眼睛,卻是讓洛安安确定,若君的确是有話要說。
于是乎,又試探般的問道,“是……跟清兒有關?”
這個問題問出口,洛安安期望自己所看到的是若君搖頭的動作。
可,事與願違。
若君又用力眨了眨眼睛,便是連點頭的動作都比方才要強烈些。
而正是這一點頭,如同一把錘子狠狠的砸在了洛安安的胸口上。
于是,壓低了聲問道,“是,清兒把你害成這樣的?”
這一次,若君點頭的動作更加猛烈,連着熱淚滾滾。
洛安安心口一滞,卻什麽都來不及想,隻忙着給若君抹淚。
“不怕,不要怕,我回來了,我不會再讓任何傷害你的……”話說到這兒,便忙從懷裏取出紫芯,趁着清兒還未回來,便往若君口中倒了些。
她既然說是清兒将她害成這樣的,那興許就是給她下了毒!
若君服下紫芯後,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
雖不多,但總是讓人欣喜的。
卻在這時,清兒來了,也帶來了醫廬的大夫。
大夫見到洛安安時,先是一愣,卻被清兒催促着看若君,便未來得及說話。
而這邊,清兒也柔聲沖着洛安安道,“王妃,有大夫在,若君姑娘不會有事的,您别擔心了。”
洛安安心裏已然對清兒有了戒備,此刻便隻佯裝着點了點頭,一雙眼看着病床上的若君,很是擔憂。
不知道大夫會不會看出若君服了解藥?
不知道大夫可是跟清兒一夥的?
不知道這麟王府上下,有多少人已是被那洛大小姐收買了。
“王妃,您颠簸了一路,應該還沒用膳吧?清兒已經命廚房給您準備了些,不如您先去吃些東西,如今若君姑娘都出了事,若是您再出什麽事……”
“我不會出事的。”洛安安突然打斷了清兒的話,轉頭看她,眼神甚是清冷,“若君也不會有事,有我在,沒人能翻上天。”
這話,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說給清兒聽。
可究竟是哪曾意思,清兒聽不出來。
唯有心虛的點了點頭,“王,王妃,要不要見見我家小姐?”洛安安沒有立刻回答,便是那般審視的看着她,許久才道,“好啊,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