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宋二丫沒好氣的說道:“貓哭耗子假慈悲,别以爲我們會領你的情,剛才我去你那兒借糧這番羞辱我,如今送糧過來可是要我對你跪下答謝。”
宋青宛冷笑一聲,“二丫你讓開,我這糧可不是借給你的,我借給嬸子。”
“死不要臉的,如今君哥哥已經成親,你莫不是還對君哥哥有什麽想法不成?”
宋二丫身後的王氏聽了這話,猛的咳了一聲,“二丫,讓開,咱們怎麽說也是書香門第,你這麽潑辣讓人笑話,這個家裏還是我當着家,你出來起什麽哄。”
宋二丫氣得臉頰一紅,往牆上踢了一腳走開了。
宋青宛道明來意,把豆子交到王氏手中,王氏連連答謝。宋青宛走後,王氏叫二兒子宋洐平明個兒上鎮上把大兒子叫回來,親自給宋大丫立借據,眼下是不能還上了,什麽時候還上,王氏心裏都沒有底,相信宋大丫心裏也知道,可是明明知道卻還是親自把糧食
送來了,這份情,她王氏欠着了,也得讓大兒子知道,将來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這份情。宋二丫聽到婆母爲了這麽一點小事就要把丈夫從鎮上叫回來,心裏不是滋味兒,剛要出口相勸,黃氏卻盯着宋二丫說道:“當初我兒就不該娶你,說說你,一無口才,二無品行,貪圖享受,愛占便宜,出嘴
不是罵就是出手打人,我當初讓我大兒娶你這麽一個刁婦,我的心就悔死了。”
王氏說完,叫二兒子把糧食搬回屋裏去了,留着宋二丫一臉驚恐的站在院中。第二日宋洐君真的從鎮上匆匆趕了回來,剛進家門就要被王氏使了去,也不知道是宋二丫心裏存着事,所以看宋洐君出現了錯覺,當她看到了他久違的笑容,心裏很不是滋味兒,莫不是他還掂念着宋大丫
?
宋二丫跟在宋洐君身邊,準備一起去,卻被王氏責備了一番,宋二丫留在了院子,由宋洐君拿着借據上門了。
等了大半天,宋洐君才從村裏出來回了家,宋二丫站在門邊望着,看到他難得一見的歡喜,心裏暗恨不已。
沒兩日,村裏就傳出流言蜚語,說宋青宛勾引宋洐君的事,兩人打小兩小無猜,這次竟然敢公然勾搭了起來。
原本就嫉妒宋青宛這兩年囤了田地的村民立即傳開了,宋青宛的名聲一時間沒了,大家夥背地裏對她指指點點。
這事過去了半個多月,伍氏得知後站了出來,原來那日宋洐君來找宋青宛的時候她正好在,她這次去她家裏正是談田地的事,沒想碰了個正着。
宋洐君拿來借據,兩人明明隻站在院子外溝通,根本沒有進院子,何來的勾引?有了伍氏的出現,流言瞬間不攻自破,方發覺這是宋二丫造出來的謠,王氏得知,又訓了宋二丫一頓,覺得這個兒媳婦不隻騙人,還是一個厚顔無恥的,若不是考慮到大兒子秀才郎的名聲,她多半二話不
說就把這個媳婦給休了不可。
在這鬧鬧哄哄中,宋家村又迎來新年。
轉眼三年後,秋,十月初二。
宋元豐三歲半了,他穿着雙喜襖子,蹲在院門外看螞蟻。
宋青宛挎着籃子從菜地裏回來時就看到小家夥蹲在門前,看得認真,一條新褲子,膝蓋上卻是一層泥,宋青宛無奈一笑,上前把孩子抱起。
“告訴娘親,你剛才又使了什麽壞,衣裳又髒了。”宋青宛一邊問着一邊給孩子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宋元豐一張圓潤的臉上,一雙水汪汪圓溜溜的眼睛,然而那眼瞳卻是淡灰色的,這麽小的孩子,兩豎眉毛卻是随了完顔玉,如畫龍點晴似的鑲在那雙長睫眼瞳上,這麽認真看來,宋青宛微微一愣,這模樣
着實是太像了,太像葛山偷奸耍滑裝冷酷的時候。
宋青宛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别想着蒙混過關啊,這衣裳可是今天才上身的,褲子都要看不見顔色了。”
小家夥眼看着宋青宛一本正經,一雙小胳膊立即抱住宋青宛的脖子,小腦袋爬在宋青宛的肩上噌了噌,逗得宋青宛又笑了起來。
小家夥方說道:“娘,我看到門口的螞蟻在搬家,聽老人說這是要下雨的征兆。”
這家夥像個小大人似的,平時村裏人聊天,全被他聽了去,好的聽了無所謂,罵人的話聽了也跟着學舌,每次都讓宋青宛很是頭痛。
宋青宛摸了摸孩子的頭發,笑道:“看這天色怕真是要下雨了,還好有豐兒提醒呢。”
母子兩一邊說着一邊進了屋。
生下元豐的第一年冬季,天氣就正常了起來,第二年宋家村迎來了豐收,家家戶戶吃一口豆飯不成問題,正在大家夥緊鑼密鼓迎來第二個好豐收年的時候,沒想到上面下來強行征稅。那時村裏人被災年餓怕了,大家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把糧食給儲存了起來,兩年的豐收季,莊戶人家正喜笑顔開的時候,邊關戰亂,急需糧草,所以知縣派了官差進了村,強行把各村各戶的食糧給搜刮
走了。
好在那時官差來得匆忙,搜了一遍就走,之後無音信,有不少藏得密實的糧倉倒也留了下來,像宋青宛除了家裏的糧倉搜刮一空外,作坊後頭的地窖卻是完好的。這一波搜查,糧價又漲,這時候,村裏人隻盼着第三年再次豐收,這一次,大家學聰明了,個個知道不敢把糧食藏在一個地方,有的藏山洞裏的,有的挖地洞的,反正各種手段盡出,然而今年上面卻并沒
有來人搜刮糧食。
秋收繳稅的時節又來了,知州大人的遠方親戚,也就是那個打重的官吏卻貪得更多了,大家夥都知道這人的習慣,每次繳稅都多挑了些去,好在豐收,大家夥有口飽飯吃,倒也不計較了。
宋家村的人早早的把稅繳齊了,大家開始閑下來,準備上鎮上去做零工。
沒兩日,縣裏傳來一個消息,說那打稱的官吏被人給打死了。
消息是三爺帶回來的,村裏跟着傳開,不少人拍掌附和,大笑不止,然而卻有不少人很是擔憂,不知下次來的官吏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
打死那個官差的村民原本是個屠夫,家裏子女孫子多,稅繳的多了,一時心裏不平衡,那日又喝多了二兩酒,借着酒勁拿出了殺豬刀,于是一刀就結果了那官差。
屠夫一家當啷下獄,沒多久結案,這些人都問了斬,十裏八鄉的村民個個唏噓不已。
邊關戰亂,魏國國君往南撤,聽說洛陽已經不再是京都,科舉之制也沒了,順成縣的縣學關門,各位讀書郎隻好回去村裏頭種地去。
宋洐君不再抄書後,得了一家富戶的賞賜,回村裏頭買了一些田地,親自下地種田,有模有樣,村裏人問他還做不做啓蒙夫子,宋洐君卻是搖了搖頭。讀書的好時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