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年多的時光,如今這裏還有多少人記得他們曾是軒轅王朝的子民?還有多少人記得這裏曾經叫做北陽,而非北乾。
或許早已沒人記得了。
趙國本是滅了他們國家的敵人,如今他們卻都成了趙國人!
或許與百姓而言,皇朝更替,從來都是那些當權者的遊戲,而他們隻要有吃有穿就夠了。
趙慕蘇坐在她的對面,微眯着眼眸看她有些僵沉的身形,冬日的陽光溫暖柔和,從窗外傾灑在她的身上,卻是驅不散那一身寒霜。
他不知道夕月到底想做什麽,爲何甘願冒着被魏雲翰追殺的危險也要獨自上路前來趙國,是否真如她所言隻是尋人?
而她對他分明抱着極深的抗拒和警惕,又爲何要留在他的府中?
想到昨夜她難受之時眼中的淚和此時這滿身的寒涼,趙慕蘇眼底漸漸漫上些不易察覺的憐惜,這樣的寒涼沉黯本是不該出現在一個方才及笄的女子身上。
更何況,她同涼兒如此相像,方才見到她身着粉色衣裙站在晨曦微光之中時,他差一點就以爲是涼兒回到他身邊了!
可她那一身的寒涼讓他如夢驚醒。
涼兒是時時刻刻都明媚如陽光的,所以,她或許當真不是涼兒……
趙慕蘇的目光夕月沒有忽視,可她此時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她自然沒那個心情跟他坐着馬車在城中亂晃,她還有正事要做。
本來是想着自己出來的,可趙慕蘇卻主動要陪她出門,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趕他走惹他懷疑。
而此時時辰尚早,她應該怎麽做呢?
夕月看着眼前不斷晃過的街頭巷尾的熱鬧畫面,一路沉默無言。
直到遠遠看見一家裝潢得極奢華的酒樓之時,夕月才忽然轉頭看向趙慕蘇,“我餓了,可以去吃點東西嗎?”
“餓了?”趙慕蘇皺眉,眼底的懷疑分外明顯,才用過早膳不久又餓了。
對于他的懷疑夕月隻是鄙夷的撇他一眼,“你不會真以爲白粥和饅頭就能喂飽我吧?”
趙慕蘇忍不住笑了笑,若有所思的道:“你的食量……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對他這看不出是嘲是諷還是其他的話,夕月隻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唇,“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
似乎是想到她所說的那第一個是誰,趙慕蘇的笑沉了下去,默了默,朝着外面的木靈道了句,“停車。”
馬車緩緩停下,正好停在那酒樓前不遠處。
夕月推開車門跳下了車,看着眼前三層高的酒樓眼底暗光一閃。
酒樓的名字隻一個字:夢!
趙慕蘇跟着下車之後站在她身邊也擡頭看了看酒樓的匾額,眉頭皺得有些深,“你想在這裏吃?”
夕月疑惑的看他一眼,“這裏不好嗎?看起來不錯啊!”
趙慕蘇唇角輕抿了抿卻沒有再說話,沉默一瞬帶着夕月進了酒樓。
時辰還早,酒樓中并沒有什麽客人。
趙慕蘇看來亦是對這酒樓也很熟悉,掌櫃的也認識他,見到他時還有些詫異。
不過那掌櫃明顯是見多了達官貴人并沒有太慌張,隻忙着行了禮就讓小二帶着他和夕月上了三樓的一間包間。
夕月随着他們上樓,目光卻一直在四處打量,這酒樓裝修華麗就不多說,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奢靡。
一樓沒有安排用餐的地方,隻在酒樓正中建着一個大大的方台,上面竟還有舞姬在翩翩起舞,方台的下面兩邊坐着二十名類似樂隊的人,吹拉彈唱爲她們奏樂。
方台後面挂着金色的帷幕,應該是舞姬們用來準備上場的地方。
想來,許就是怕一樓安排用餐會太過嘈雜,不止影響了歌舞的表演,也會讓用餐的人感覺吵鬧,畢竟會來這種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
而他們上樓之時,還見到幾個衣着有些暴露的女子,在看見趙慕蘇時,眼底都是見到獵物一般的光芒,不斷的朝他抛着媚眼,那樣子,看得夕月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難怪方才趙慕蘇見她想要進來這裏用餐那表情有些奇怪,這酒樓分明就不是什麽單純的酒樓。
可若說是青樓,卻又不太像。
夕月正糾結間,小二已經将兩人帶到了包間。
這包間裏面倒是擺設裝飾得一派清爽,而包間的窗戶正對着一樓的舞台。
許是因爲一路上樓遇到的那些女子的緣故,趙慕蘇的臉色有些難看,極快的打發了小二就将包間的門砰的一聲關了上。
夕月好笑得看他一眼,“定親王如此受女子青睐,怎麽卻好像不高興?”
她這笑有些明顯的調侃,趙慕蘇眸色深深的凝她一眼,“被這些庸脂俗粉青睐,我不覺得有什麽好高興的。”
夕月挑了挑眉沒有再多言,自顧走到那窗邊朝下面看去。
許是因爲酒樓的客人還不多,此時那舞台上的表演很是簡單,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可夕月的眉心卻忍不住的越來越緊,在趙慕蘇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流過的盡是沁寒之意。
夢依然是夢,可似乎又有什麽地方不同了……
而這樣的改變,讓她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該冒險?可要找到朝華,她如今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她正想着,卻忽然皺了皺眉,因她感覺到一道視線正落在她的身上,帶着極強的探究之意。
本能的擡眼朝那目光所來的方向看去。
在她側對面包間的窗前,正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模樣倒是俊朗,隻是卻生着一雙桃花眼,眉梢眼角的桃色同那容淺有兩分相似,讓夕月很是不喜。
特别是此時,那雙桃花眼正帶着疑惑和好奇以及一些莫名的黯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夕月的眉心緊了又緊,忍不住就轉頭朝坐在房間中的趙慕蘇道:“定親王可識得那人是誰?”
“什麽人?”趙慕蘇挑眉,起身走到她身邊朝對面看去,卻在看到對面的男子之後雙眸一狹,唇角也緊緊的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