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了默,卻連看也未看蘇宸一眼,隻忽然擡手輕撫上他的眉眼,聲線低緩的道:“你毒發了!”
燕殇的身體她清楚,這般模樣分明就是毒發的症狀。
她一開始就覺得燕殇今日很奇怪,不知怎麽的,明明沒見他用什麽内力,可方才在遇到狼群時卻發現他似乎就已經毒發了。
之後他前來阻攔魏洛菡,隻看這一地屍體也知道他經過一番厮殺,再加上方才他陷入那幻陣之中受了極重的内傷,此時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
若是他再這般不計後果的使用内力,恐怕難以安好。
她指尖的溫度如同她的體溫一般冰冰涼涼,似乎怎麽也捂不熱。
可燕殇此刻卻感覺到一絲暖意從她指尖撫過的地方緩緩浸入他的體内。
周身的冷意頃刻間消散,燕殇無光的眼底忽然閃過一抹明色,他凝着她,音色很是低啞,“你關心我!”
夕月唇角彎出淺淺的弧度,“因爲我還不想死,所以,你自然也不能死。”
她的回答雖然不是他最想要的,可燕殇的眸中卻有漣漪微微泛起,透出如水的溫柔之色。
他亦是微微一笑,擡手撫上她的發頂,語聲輕柔而又黯啞,似帶着歎息,“别怕,我不會死,更不會讓你死。”
不過一句話,就瞬間讓夕月紅了眼眶,僵硬的勾了勾唇角,胸口悶得難受。
她知道自己爲何會這樣!
對燕殇的心動來得無比迅速而猛烈,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因爲什麽。
她時常回憶當初的軒轅夕月對魏雲翰心動的感覺,那是種淺淺的歡喜。
她喜歡他看她時的溫柔目光,喜歡他那不服輸的倔強性格,喜歡他一身白衣簡潔淡然的模樣。
可她不管怎樣喜歡魏雲翰,在面對他時,從不曾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她突然明白,她和魏雲翰一樣,其實都從來不曾讓對方走近自己的心底。
在他面前,她一直高高在上,驕傲而又矜持。
而他在她的面前,佯裝溫柔淡然,倔強而又自傲。
兩個都不曾對對方坦然過的人,會走到如今這般境地,也就不那麽稀奇了。
可燕殇不一樣,燕殇總能一眼看透她的内心,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沒有一絲秘密。
有好多次,她甚至都懷疑他是否已經知道她到底是誰。
這樣的男人,若她理智,就該敬而遠之。
可她卻偏偏任由自己在他面前暴露得越來越多,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而更讓她不解的是,隻要見到他就會有的那種強烈的心跳之感似乎天生俱來,根本不容她有絲毫抗拒。
酸酸澀澀的感覺如潮水湧上心頭。
就算心動,夕月卻更明白,自己和燕殇之間所隔着的,是兩世的距離,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跨越過去。
她靜靜的看着燕殇,這一瞬間,充斥着血腥之氣的密林之中似乎隻剩他二人。
森森萬樹,葉落随風。
隔着清風落葉兩兩相望,卻都靜默無言。
不過短短一月之間,卻如同走過了無數段的春花秋月。
片刻,夕月終于微動了唇角,梨渦乍現,她嫣然一笑,“好,我信你!”
燕殇深深凝她,看她笑顔如花,心頭卻不知怎的隐隐作痛。
他忽然微彎了腰身,攬了她嬌小的身子到自己懷中,默默無言,手臂卻越收越緊。
夕月呼吸一窒,他的懷抱緊得她快要無法呼吸,可這回,她卻沒有絲毫掙紮,深吸口氣,忽然擡手環上了他的腰身。
燕殇身子一僵,眸光輕閃,俯在她肩頭低低的呢喃,“夕夕……”
夕月喉間越發的酸澀,卻隻能回以他更緊的擁抱。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姿态,卻沒有人敢在此時質疑。
燕殇的影衛背對着二人以保護的姿态将他們圍在中央。
點點餘陽之下,瑟瑟秋風之中,兩個人纏綿悱恻相擁如一體般的姿态,也不知會紮了誰的眼,刺了誰的心。
蘇宸和魏洛菡都目光深深的凝着那相擁的兩人。
蘇宸無法說清自己心底的感覺,隻知道這一幕,或許此生難以忘記。
魏洛菡的心底更多的卻是無法言清的嫉羨和酸楚。
若是魏雲翰也能這般對她,或許,她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就在這時間如同靜止的時候,卻總有那麽些不合時宜的聲音,不受歡迎的人會出現。
“燕王爺可真是有閑情逸緻,這種時候,還不忘溫香軟玉。”
譏諷的聲音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旖旎,夕月目光瞬間一變,而燕殇已經放開了她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同時,圍在燕殇周圍的影衛陣型亦是一變,呈半環形護在了燕殇的身後。
身着紫色蟒服的魏雲翰出現在燕殇和夕月的眼前。
燕殇目光一狹,回以譏嘲的一笑,“太子終于舍得出現了!”
魏雲翰正負手立在離兩人五十步遠的地方,他的身後是百來個手持弓箭的弓箭手,搭箭開弓,無數泛着黑色寒光的箭頭正對着燕殇,隻等着魏雲翰一聲令下。
而随着他的出現,夕月更清楚的感覺到,四周忽然湧動起的無數壓抑隐秘的氣息,想來應該都是魏雲翰身邊的暗衛。
他此回這般大的陣仗,怕是不将燕殇誅殺在此不會善罷甘休了。說不得就算這一招不成,後面還有其他的招數在等着他們。
從進入林中的幻陣開始,一步一步将燕殇引到了如此地步。
可夕月卻比誰都更清楚,以燕殇如今的情況不能再在這裏耽誤下去,他如今不過是在強撐,必須盡快帶他離開才是。
魏雲翰的目光沒有絲毫動容的從受了傷一直未曾動過的魏洛菡和蘇宸身上掠過,重新落回了燕殇和夕月的身上,涼笑一聲,“本宮不出現,燕王爺就以爲自己今日可以活着走出去嗎?”說到這裏,他看向夕月,眼底暗色翻湧,卻隻搖頭一歎,“玥兒,你讓本宮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