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急不緩,似乎沒有什麽情緒,可夕月卻聽出了其中一絲不滿。
夕月的動作頓住,知道夢藍的話說的沒錯。
燕殇如今的狀況肯定不算好,在皇陵中就因爲内力消耗過度毒發,後來又是寒潭又是追殺,再加上她那紮在他心口的一刀……
想到這裏,夕月忽然有些莫名的難安。
從入皇陵開始,他一路護她,甚至不顧自身的境況多次爲她輸渡内力,可她卻……
雖說那時是因爲受了蘇宸的刺激導緻走火入魔,可卻改變不了她将那匕首紮進他胸口的事實,那個時候,她是當真一心想要他死的!
夕月沉默下去,忽然覺得這個時候就算見到了燕殇,她或許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說到底,他從不曾欠她什麽。
從一開始,就是她爲了活命而尋求他的庇護,利用他的權勢!
而她其實也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能幫到他什麽,就連解開石潭的門陣,也是用帶她一起下去皇陵作爲條件。
她一直以來太過理所當然,并未真正認清自己如今的身份,哪怕分明是寄人籬下,她卻依然放不開自己骨子裏的驕傲和自尊。
而燕殇,雖然看似寒涼而又無情、霸道而又蠻橫,卻也從未真正的要求過她什麽,他對她,似乎過分的縱容了些。
想到這裏,夕月忍不住皺了皺眉,燕殇到底在想些什麽?
腦子裏一團亂麻,夕月深出了口氣,剛剛起床之時努力聚起的力氣似乎瞬間消散,渾身都綿軟無力起來。
她再顧不得夢藍,隻緩緩的走回床邊,躺下,盯着那床帳發起呆來。
不管燕殇是何想法都好,隻要蘇宸沒死,對如今的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事了,的确不必急于一時。
她可以等,等燕殇、等蘇宸……
她自顧沉思,夢藍見狀默了片刻,這才走近床邊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東西遞了上去,“姑娘,這是右相府的帖子,這兩日天天都會送來,姑娘看是不是要回了。”
夕月回神,轉頭看向夢藍手中的帖子,沒有去接,隻眉心蹙着,“右相府?是柳醉秋?”
“是!右相夫人說有事請姑娘過府相商。”
夢藍這話說的恭敬。
可夕月卻知道,什麽過府相商?依着柳醉秋的脾氣,豈會和她商量什麽?必然是有什麽想法想要利用她才是!
思及此,她忽然想起什麽,問夢藍,“右相府這兩日有什麽動靜麽?太子妃可回府了?”
“右相夫人前日就已經接了太子妃回府!”
前日?也就是她和柳醉秋見面的第二日。
夕月心中冷嗤,她的動作倒是快,看來已經想清楚了!既然已經接了千曦蓁回府,那說明這事兒已經驚動了太後,宮裏怕是也都知道了。
緊抿了唇角,夕月沉思片刻,“兩日之後就是中秋,宮中會有宴席嗎?”
“嗯,已經有帖子送來給王爺了。”夢藍颔首答道。
夕月點了點頭,中秋宮宴,難不成真是要幫魏雲翰選太子側妃了?隻是柳醉秋找自己做什麽?
吸了吸氣,她閉上眼,“今日就罷了,明日我去相府看看吧。”
她倒是也很想知道,柳醉秋又想搞什麽幺蛾子?還有千曦蓁,不知道她如今到底怎樣了,又到底是因爲什麽才會那般失常?
對于夕月想再去相府的想法,夢藍這回沒有多言,反正王爺也從沒說過要限制這位姑娘的行動。方才攔着她,也不過是擔心她初醒身子太過虛弱罷了。
夢藍雖沒有表現出來,可還是在心裏暗自糾結着,王爺對這位姑娘分明就是不同的,隻是這位姑娘對王爺,似乎還沒那麽多的心思?
對于夢藍心頭的糾結夕月不知,她靜靜的躺着,除了喝藥吃飯和出恭幾乎就沒下過床,一邊養神一邊在等着燕殇,想他或許什麽時候會出現。
可讓她失望的是,直到了第二日,燕殇也未曾回來。
看着窗外的天再一次從黑到白,夕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頭難免有些擔憂。
不知道燕殇的傷到底是不是很嚴重?她那一刀不知輕重,是否有傷到他的心脈?還有他體内的毒……如今鳳凰膽沒找到,那毒還能壓制多久?
若他真的會死……
夕月心頭一顫,忽然就想到燕殇那天所說的話。
“若是本王要死,你自然要與本王同死!”
神色微變了變,夕月逼着自己将那些混亂的思緒趕出腦海,片刻之後才翻身下床,她沒忘記今日要去右相府的事。
夢藍依然與她同行,夕月沒有阻止,她知道夢藍如今不會害她,反而若是有什麽事,倒是能幫上忙。
或許因爲已經來過一次,再來時沒有人阻攔她,守門的小厮直接就放了她進府。
依然是在榮華閣見了柳醉秋,可讓夕月驚訝的是,這回柳醉秋并沒有任何刁難于她,反而告訴她,叫她回來隻是想讓她回府居住。
說她畢竟是相府未出閣的女兒,這般住在驿館難免讓人說三道四。
若她真和燕王爺有情,大可請燕王爺找媒人上門提親,不管是王妃也好側妃也好,總好過如今這般無名無分的跟着他。
想來若燕王爺當真疼愛她,必然也會願意的!
柳醉秋這番話算得上是合情合理,再加上她說話之時那苦口良心的慈母模樣,換了任何一個人,怕都會被她打動。
可夕月心中卻在冷笑,柳醉秋是什麽樣的人,就算她以前不知道,上回接觸之後也有所了解。
像她這樣自诩出生貴族,向來眼高于頂的女人,會真心爲一個繼女考慮?更何況,她那話裏話外看似爲了夕月好,實則句句都在挑撥她和燕殇的關系,無非就是想說燕殇并非真心待她,否則也不會讓她這樣無名無分的跟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