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夕月正坐在宮中派來接她的馬車之中,而她的對面,坐着的卻是身着墨色王袍,正獨自對弈的燕殇。
夕月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的時時朝燕殇身上湊,心中腹诽,換件袍子就像換了個樣子,這個男人到底有幾面?
視線又移到他的手上,玉白的指尖正捏着一枚黑玉棋子,黑白分明的強烈對比竟莫名讓夕月感覺有些驚豔。
她眸色輕閃,而燕殇擡眸之時正好見到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豔之色。
唇角勾了勾,燕殇垂眸将那棋子落上棋盤,悠悠的開口,“夕夕若總是這般看本王,本王會以爲你對本王動心了!”
夕月目光一窒,讪讪的撇開眼,面色卻還是冷靜的道:“王爺想得太多,夕月隻是在想,王爺進宮不知所謂何事?”
千曦蓁召她進宮,他卻說自己正好也要進宮非跟着她一起,這怎能不讓她多想?
其實她并不是很想搭理千曦蓁,隻是如今自己的身份敏感,雖然她不承認自己千曦玥的身份,可卻承認了自己是燕殇的女人。
而千曦蓁如今是魏國太子妃,她若是對千曦蓁的召見置之不理,最後怕是會連帶着讓人覺得燕殇無禮、燕國無禮!
更何況換個方面來說,她也很想知道,千曦蓁到底想搞什麽名堂?
“本王進宮自然是有本王要做的事,不然夕夕以爲呢?”
燕殇瞟她一眼,眼中的笑意似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夕月面色僵了僵,幹脆閉上眼養神不再理他。也不知到底自作多情的人是誰,和這種沒臉沒皮的男人果然是說不到一起的!
看她閉着眼還不斷閃動的長睫,燕殇輕笑了笑,将目光重新落回棋盤之上,隻一雙暗藍的幽眸深得如同沒有邊際,暗不見底!
這是夕月第二回入宮,依然還是在明德門下馬車乘坐軟轎,燕殇也在這裏和她分道而行。離開之時,隻眸色深沉的看她一眼,一個字也未多言!
看着燕殇離開,夕月眸色微斂幾分,坐上軟轎朝東宮而去。
這一次,她被人直接帶到了東宮正殿之中。
殿中還保留着大婚時所用的龍鳳喜燭,大紅窗紙。
千曦蓁着一身正紅色太子妃宮裝懶懶的倚在正殿主位之上,妝容精緻、神色慵懶。
不管是這殿中的擺設還是千曦蓁這隆重的打扮,看來都是一副新婚喜慶的模樣。
隻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忽略千曦蓁眼中那深閨妒婦的嫉恨和惡毒。
看了眼她進殿就馬上緊閉的殿門,又看一眼千曦蓁的神色,夕月在心底無奈歎息一聲。
這樣的眼神她以前看過了太多。
君恩淺薄、帝心難測,深宮中的女人又有幾個是能快樂的呢?
隻是,千曦蓁拿這樣的眼神看她,是不是找錯了對象?
“夕月見過太子妃娘娘,不知娘娘召見夕月所謂何事?”
淺淺的福身,夕月看來還算是恭敬有禮,隻是那不卑不亢的姿态和淡然沉靜的神情卻讓千曦蓁怎麽看都覺得刺眼。
如今她是太子妃,而千曦玥不過是個被送了人失了名節的低賤女人,又憑什麽在她面前做出這驕傲矜貴的姿态?
三日獨守空房,壓抑了許久的怨恨早就如洪水沖擊堤壩,急欲噴薄而出。
而夕月,顯然就是那讓堤壩徹底潰敗的最後一根稻草。
千曦蓁唇角勾出無比惡毒的笑,看着夕月的目光猶如寒刃欲将她淩遲,“本宮有讓你起身嗎?依芙依蓉,幫本宮教教她什麽叫做禮數!”
站在主位兩側的依芙依蓉忙應聲上前,不敢耽誤片刻。
這幾日太子妃的脾氣越來越壞,這東宮近身伺候的宮人哪個身上不是傷痕累累,稍有讓她不滿,遭殃的還是她們這些下人。
夕月皺了皺眉,看着依芙依蓉朝自己快速靠近,她當然不會單純的以爲她們隻是想教她禮數而已。
可她并未慌忙躲開,隻目光淺淡的看着千曦蓁。
“太子妃莫非忘記了夕月的身份?夕月是不是懂禮數,恐怕不需要太子妃的人來教導。若是夕月出了什麽事,太子妃可背得起這有礙兩國邦交的罪名?”
此時已經靠近了夕月的依芙依蓉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千曦蓁,有些爲難!
她們雖然是下人,可那夜宮宴卻也在場,那燕國攝政王對大小姐的寵愛大家有目共睹。
若她真在這裏出了事,恐怕太子妃确實難以解釋,而她們二人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誰知千曦蓁對此卻不以爲然,輕撫着自己染着明紅蔻丹的長甲譏笑起來,“不過是燕殇身下的玩物而已,你莫不是還真将自己當盤菜了?”
她這話很是難聽,夕月微眯了眯眸,壓住心頭湧上的怒意。
可千曦蓁的話卻還未說完,她緩緩站起身來,姿态優雅的踱步到夕月身邊,揮退猶豫着站在夕月面前的依蓉依芙,輕賤的目光在夕月身上掃視一番。
“你以爲,燕殇當真會爲了一個下賤的玩物鬧得人仰馬翻,找我魏國的麻煩、找本宮的麻煩嗎?呵……不過是個女人而已,若是他燕殇喜歡,本宮可以送他無數個。就連你,不也是本宮送給他的嗎?”
夕月由她看着,容色淡淡,目光不動分毫。
隻是若燕殇在,就定然能看出,她的眼底有着暴風雨來襲之前的甯靜,黑暗而又壓抑!
可千曦蓁不是燕殇,她不了解夕月。在她的眼裏,眼前的夕月還是那個任由她欺淩侮辱也不會反抗的千曦玥!
所以,她隻當夕月的沉默是退縮,未曾收斂半分不說,反而更嚣張了幾分。
擡手,用那紅得刺目的長甲捏上夕月的下巴,緩緩用力。
“說到底,不管你承不承認,你依然是父親的女兒,你的身上流着我千家的骨血。本宮就不信,做父親的還不能管教自己的女兒了?千曦玥,你莫以爲你攀上了燕殇,就真的能連祖宗都不認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人,燕殇他恐怕也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