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并排坐在那陡峭的斷崖邊上,任由涼風吹動青絲袍角。
“怕我嗎?”夕月淡淡的開口。
經過初見的激動之後,兩人都已經平靜下來。
夕月将自己的事簡單的講述了一番,隻是省去了以前的自己是魏雲翰所殺的事實。
倒不是她不願意說,而是以蘇宸的性子,她怕他沖動。
蘇宸楞了楞才反應過來她所問是何意。
偏過頭借着月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看的眉頭皺了皺,才不贊成的道:“雖然這事确實有些稀奇,可隻要是你,我有何可怕的?”
夕月低笑一聲,“不會覺得我是什麽妖魔鬼怪嗎?”
蘇宸默了默,半響才轉回頭看着那斷崖之下,低喃一句,“你以前也是個小妖魔!”
“什麽?”他的聲音太低,夕月未曾聽清。
蘇宸不自然的幹咳兩聲,轉移話題,“小鳳……你真的和燕殇……”
說到這裏,他還是有兩分遲疑,千曦玥他是知道的,右相之女,如今卻被送給了燕國攝政王燕殇!
可千曦玥已經變成了小鳳,那是不是說,小鳳她……
夕月也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唇,低低的“嗯”了一聲。
蘇宸懵了,有那麽一時半刻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夕月甚覺尴尬的時候,他忽然騰的站起了身,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拳頭緊握,咬牙切齒,“燕殇那個禽獸,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看他說着就欲走的模樣,夕月眼角抽了抽,慌忙拉住了他的衣擺。
“蘇宸,你别沖動!”
蘇宸恨恨的低頭瞪着她,額頭青筋直冒,“那個禽獸這樣欺負你,你還讓我别沖動?我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看着他怒火沖天的模樣,夕月咬了咬唇,半低下頭,“這事……其實也怪不了燕殇……他也是中了藥……”
她的解釋沒有讓蘇宸釋然,反而火氣更大,“不過是區區的媚藥,他堂堂的燕國攝政王會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小鳳,你這麽幫他說話,難道是喜歡上他了所以……”
“龍十八!”
他的話越說越過分,夕月面色一變,聲線趨冷,打斷了他。
蘇宸一怔,看着夕月眉眼冷冽的樣子,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了,可話已出口,一時也不知該如何。
兩人沉默了半響,夕月仰頭望着那一輪将圓未圓的明月,八月十五中秋節就要到了。
“蘇宸,你我國恨家仇未報,朝華也生死未蔔,我又有什麽資格再去想那些情愛之事!你以爲,如今的我還會那麽傻麽?隻是,除了隐忍,又能如何?”
“燕殇的身份,不是如今的你我可以招惹的。非但不能招惹,還要讨好、要利用。你可明白?”
夜色蒼茫,月影蒙蒙,女子微仰的面容看不清晰,可那周身的蒼涼之氣卻分外明晰。
蘇宸胸口奔湧的怒氣突然就熄了下去,也擡了頭去看那明月,眼中染上一陣熱燙之意。
若是以前,誰人敢如此欺負小鳳?
可如今,被人欺負了,還要笑着讨好!
他并非不能忍耐之人,否則也不會苟活至今。隻是,因爲是小鳳,所以更覺得這忍耐分外煎熬!
“難道你要就這樣無名無分的留在他身邊?”
咬着牙,蘇宸始終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事實。
若是早知道小鳳會重生在千曦玥的身上,他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她被送上别人的床榻。
這般一想,他甚至對自己也痛恨起來!
“無名無分又怎樣?有名有份又如何?隻要能得到我想要的,不要說這本就不屬于我自己的身體了,就算是我的靈魂我也能出賣!”
夕月毫不在意的輕笑,隻那笑中的苦卻絲毫不落的映入了蘇宸的眼中。
世間八苦,都不如這一絲苦笑!
蘇宸難受得連喉嚨都在發顫,低啞的嗓音透着不可擋的決心,“小鳳,隻要是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會幫你。”
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隻要,能讓你從此再不受一絲委屈!
清幽明月之下,男子的衣袍随山風鼓動,他仰着頭,雙拳緊緊貼在身側,用盡力氣才能止住顫抖。
雙眼緊緊的閉上,他承諾,不是對曾經的夕月公主,而是對他的小鳳,隻是小鳳!
夕月笑了,把欲奪眶而出的淚一點一點的逼回去,這次的笑是發自内心。
“好了蘇宸,莫要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還好嗎?”
扯扯他的袍角示意他坐下,夕月知道,蘇宸這三年過得并不比她容易。
蘇宸,本是軒轅王朝右将軍蘇木幼子,隻比夕月兄妹大了兩歲,他和夕月兄妹從小一起長大,對夕月兄妹來說,他就如同親兄長。
他總是和哥哥一起叫自己的小名,好像從來沒有尊卑之分,可對于夕月而言,卻并不覺得生氣,反而更覺得親近。
而吹笛,也是蘇宸手把手教她,方才那支曲子,是他教她學會的第一支曲子。
可蘇宸還有另一個身份,除了夕月之外無任何人知曉,那就是軒轅王朝龍隐十八衛的龍十八。
龍隐十八衛是軒轅王朝開國之君所建,十八支影衛隊,每支影衛的首領皆以數字命名。
龍十八想當然也就是第十八支龍隐衛的首領!
這十八支龍隐衛每支百人,都是通過無數的訓練以及考驗。除了留下八支影衛作爲帝王護衛,其他的均被分派到各諸侯國中,作爲細作。
而能夠控制這些細作龍隐衛的,就是龍隐令。
這也是爲何,魏雲翰想方設法要從她這裏得到龍隐令下落的原因。
畢竟,這些龍隐細作在各國各處經營數年,其中亦不乏權利滔天之人,若能将這些人控制住,将會是一統天下最有效的助力。
而當初,軒轅王朝之所以覆滅,就是因爲周國的龍十一叛主以及左将軍趙旭的裏應外合。
“我……苟活至今,不過是在等待時機。”
蘇宸重新坐下,聽她所問,自嘲的一笑,随後又慶幸的低歎,“不過幸好,若非我隐忍至今,又怎能等到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