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又在客房裏歇息了片刻,兩人走下樓梯時,聽見大堂飯廳裏坐着兩個官差打扮的人,聊得正起勁。
“你收到消息沒?據說皇上赦免了常家的死罪,明兒就送回洛陽去了。”
“是嗎?你這消息是真是假?常家那可是殺頭的死罪啊!”
“千真萬确的消息。聽說,是潘竹青大人勸得聖上改變了主意。常家又有兩塊免死金牌做後盾,這才得以化險爲夷啊。”
“那常遠兆呢?也一并赦免了?”
“那必須啊!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估摸着,得發配到邊關,從頭做起囖。”
惡少尹亮一聽這番話,猶如被打了一身的雞血,兩個人立刻都精神了起來。
“我大哥?我大哥!”惡少不可思議的望着尹亮,重複了兩次。随後朗聲大笑了起來。“咱們一會兒就去宮門外打聽清楚。倘若此事當真,那大白鵝就真正是逃出生天了!”
果不其然,這個好消息,最終在宮門口由童纖向惡少親口做了實證。
“童大人,這是真的嗎?”惡少似乎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童纖笑着說道:“真的真的!哎喲,那麽多人問我,我一遍兒一遍兒的說,說的我嘴都要破了。”
潘惡少心裏樂壞了,以爲童纖在問他讨賞賜,就像以往一樣。于是他樂呵呵的拿出一錠金子朝童纖遞過去:“童大人辛苦了,這小小意思,當請大人喝茶了。”誰知童纖一擺手,做了個婉拒的姿态:“潘将軍。你拿回去。”而且他此刻的拒絕,完全不像是妝模作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或許咱們互相都不喜歡,可相識這麽久,若真見着你們上了斷頭台,我這心裏
也不大好過。”
說到這兒,他語氣變得越發柔軟:“尤其……尤其是常将軍。”
潘景元點頭笑道:“大白鵝确實是個招人喜歡的家夥。”還男女通吃,可攻可受……
“他是個好人。”童纖向宮牆的陰影下走過去,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但也并非任何時候都是好人。”
潘景元看出他神色有異,可也不願細問,這畢竟不關他的事情。于是便淡淡的回應了一句:“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童纖擡起頭,靠在宮牆上,身後的冰涼讓他此刻反而感到一陣暢快。“是啊。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我們不都是在傷着别人,又同時被别人傷的遍體鱗傷麽?所以我不再那麽執着,我學會了放下,也學會了
原諒。”
雖然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但潘景元此時此刻,真心的覺得,童纖這個人,也并沒有以往大家認爲的那麽讨厭。“童大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惡少真誠的送出安慰和祝福。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完,童纖撩動拂塵,準備走入宮門。走近惡少身邊時,輕聲的對他說了句:“替我轉告常将軍,我不怪他。希望他以後過的好。”
惡少看着童纖走入宮門。忽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公不知從哪裏跑出來,乖巧的跟在童纖身旁。轉身走遠前,惡少分明見到那少年望着童纖時,眼裏的仰慕與喜悅。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上天總是有那麽多善意的安排。”惡少笑着輕聲自語,轉身走遠。“隻是……他不會怪他?到底什麽意思?”
三年前,滄州府衙大牢外……
一個高大的男人騎着一匹馬深夜到訪,他的馬背上還馱着另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馬匹走入深巷處停住,騎馬的男人單手一拎,将橫在自己面前的“肉粽子”扔在地上。“一會進去,知道要說什麽嗎?”高大男子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望着地上的男人。那人躺在地上,姿勢十分狼狽。原因除了他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是,他隻有一隻胳膊,根本無法平
衡。
“知道。跟童纖說,我要帶他遠走高飛……”
高大男子微微俯下身子,淡淡的說道:“如果你敢耍花樣,知道後果的。”
獨臂男子拼命點頭,随後又緊張的問道:“常……常将軍,事成之後,你……真會放了我嗎?”
“你現在有的選嗎?”說完,常遠兆跳下馬背,将蒙钺從地上拎了起來。
約莫隻有一刻鍾的工夫,常遠兆與蒙钺先後從府衙院牆跳了出去。
蒙钺似乎對他自己在獄中與老情人的甜言蜜語十分滿意。“想不到,這怪物現在如此愚蠢。輕而易舉就讓我騙的團團轉。呵,帶他遠走高飛?我蒙钺有家有室,怎麽可能再跟他這怪物遠走高飛?”
他說的得意忘形,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張原本溫潤如玉的臉已經變得越來越冷。
“是嗎?你隻知自己有家有室,卻能做出殺人放火,滅人滿門的禽獸之舉。”常遠兆在他脖子後面冷冷的說了一句,還未等他來得及回頭,便對着他的脖子一掌劈下。
大約三炷香的工夫,潘竹青在家中遇襲,獨臂刺客與之惡鬥了十幾回合,便被刺中胸口倉皇而逃。
逃入一處深巷後,刺客才扯下胡子和衣帽,露出白淨的臉,事先穿好的金絲軟衛甲和兩條完好無損的胳膊。
看着腳邊昏睡的蒙钺。刺客歎了口氣,輕聲自語:“就算他是罪大惡極,死不足惜,可是你也淪落到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來取勝,真正是可悲啊,常遠兆。”說完,舉起匕首,對蒙钺的胸口刺了過去。
半柱香後,潘竹青在深巷處找到蒙钺的屍首。
次日,童纖撕心裂肺,從此視潘竹青爲死敵。十幾日後,童纖因爲常遠兆的一封密函得以幸存,從此将常遠兆馬首是瞻。展開了裏應外合,以潘竹青,柯貴妃作爲首要目标的調查與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