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這一次,他卻毫無把握和底氣。不談他本身對常雄的敬畏,更是因爲,他從心底深處,比較排斥這種類似于情感欺騙的行爲。
可他不是白蓮花,即使心裏排斥,卻也清楚這已是萬不得已的關頭由不得他矯情。所以他站在陸冉晴帳篷外,并未停留片刻,便果斷敲響了木頭支架。
刹那之間,面前的布簾子便被人從裏面揭開。陸冉晴絕美的容顔帶着斑駁未幹的淚痕出現在他眼前。“你做什麽?”她哀傷的臉上,并未出現常遠兆預料中的震驚或者喜悅。而是詫異,是愠怒,是不耐煩……
“我……聽說這兒出了事,所以追來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他醞釀好的氣場在這始料未及的開局下瞬間崩塌。
她臉上複雜的情緒漸漸平複,換而代之的是一幅木然。“你現在都看到了,有何高見?”
他單刀直入的說:“不如聽聽兆兒意見,撤到關内去吧。”話雖說的順暢,可他總覺得這氣氛這流程這劇情走向很不對勁……
來不及等他多想,她便冷笑一聲,接着面無表情的問:“爲什麽?在列祖列宗面前跟遼人決死一戰難道不好嗎?反正人到最後都會死的,你早就不要我了,我還活個什麽勁?”
此話說的雲淡風輕,毫無抑揚頓挫和情緒起伏,卻讓常遠兆聽得頭皮發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對答。
她趁他語塞之際,抿了抿嘴角,帶着一抹邪魅的笑意,抛出一句:“除非你答應我,帶我入府,我不怕給你做小,甚至沒名分我也無所謂,我這輩子算是跟定你了。”即使身處在這天寒地凍的沙漠裏,可這句話卻讓常遠兆頓覺有一把火從腳底燒到了頭頂。直直的望着她,半晌才搖着頭難以置信的說:“您怎麽能說出如此荒謬的話來?我爹已經有了我娘,您也有我師父了
,爲什麽還要一直苦苦糾纏?我師父有什麽不好,你有了他爲何還不滿足?這麽做很自私知道嗎?”後半句他自己都覺得似曾相似……卻不知自己已經露出了碩大的馬腳。
陸冉晴咬着牙關将臉瞥向一邊,冷冷的丢出一句:“那就别理我,讓我死在這兒好了。”他不依不饒,義正言辭的對她說教道:“就算你死在這兒,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除了讓在乎你的人傷心以外,沒有任何用處。你喜歡的人隻會認爲你傻,認爲你不值得去愛。”說到激動處,胡子都吹掉
了一半……
“我原以爲,您不願離開,是爲了祖先的遺骨,是爲了尊嚴名譽。原來是我誤會了。随便你們吧。”說完,将挂在嘴唇上的半縷胡子重新粘回去,轉身便走……
此時此刻,陸冉晴再也忍不住,輕輕踹了他一腳。“臭小子,虧你想的出來,連我你也敢耍!”
他詫異的回過頭時,她臉上原本的陰郁已經煙消雲散,蹲在地上笑個不停。他這才幡然醒悟,被欺騙了感情的人,原來是他自己。陸冉晴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将他臉上那撮别扭的胡子扯了下來。最後認真的說:“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晚,也會好好考慮你的提議。你就安下心來,該幹嘛幹嘛。我才不會到你家裏跟你娘争風吃醋呢。
”
“晴姨您是怎麽認出來的?”他疑惑的問。
“再不走,我要打人了……”她覺得再笑下去,今晚必定要失眠,趕緊将這傻小子趕出自己的視線。怎麽認出來的?昔日戀人的眼神,叫人如何分辨不出?即使有一天,那眼神中的炙熱會冷卻,眼眶中的溫柔會變得陌生疏離,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會蒙上陰雲……可那雙眼睛裏,永遠都住着曾經讓自己愛恨交加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