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負。沉默了良久,她才将迷惘的眼光轉向常遠兆:“兆兒,你爲了晴姨,爲了明教,已經做了夠多了。你帶着娘子回去吧,遼軍經過我們這一仗,勢必元氣大傷,到時候你在關内與他們交鋒,勝算是極大的。回
去吧,那兒才是你的職責所在。”常遠兆一時之間也無言以對。身爲本朝最高軍事指揮官(常雄和楊國棟屬于最高軍務長,沒有太多軍隊指揮權。曾經的魏霆躍在軍事指揮權上能與常遠兆抗衡,卻被潘竹青幹倒,再無翻身之力),他絕不是那種容易沖動的熱血青年。更何況他如今還帶着妻子在身邊,更加不會讓自己卷入太深。隻是他清楚,他的師父曹瑞,是斷斷不會置身事外的。到了大敵當前之時,是帶着妻子同伴撤回中原做打算,還
是留下與師父并肩作戰?他到底該如何抉擇?
太陽完全落到地平線以内,幾裏以外的人牆與塔中休整好的教徒們替換了一次,當他們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時,已是滿身瘡痍,精疲力竭,倒在沙地裏便陸續昏睡過去。梁伊伊幫着女教徒,走到每個人面前,給他們補充了些許救命的水源和食物。望着那一張張布滿鮮血,連五官都無法辨認清楚的臉,她心裏一陣陣難過。這些人,都是誰家的兒子,誰家的丈夫,哪個女子
心中的人呢?想到這裏,她不經意的轉過頭望向常遠兆,卻也正好對上了他灼灼的目光。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膠着了良久,他忽然舉步向她走來,在她面前并肩席地而坐。随即,握住她微涼的手,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不會再做讓你擔心的事了。”迷茫的陰雲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尤其是對于常遠兆,梁伊伊這些遠道而來的援兵來說。目前的狀況确實比他們預想中要好一些,可他們都知道,若再這麽拖下去,事情便一定會往最壞的結局發展下去。
耗盡最後一滴血,也守不住這顆大漠中的寶石。
幾個人坐在一堆篝火邊,各自沉默了許久。何勇連連歎氣:“唉,沒想到,居然會碰到這麽尴尬的局面。”
惡少忍不住問常遠兆:“大白鵝,你還有主意嗎?”
“我沒主意。”常遠兆如實說道。
“實在不行,我去想辦法把那機關密匙偷出來,反正是我老本行。”這是惡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但是立刻遭到常遠兆的否決:“不行,且不說深入敵軍等于九死一生,況且那姓顧的本身就不是等閑之輩。我單兵作戰,尚不是他對手,你想必也是沒有機會的。”顧教主的功夫并不在常遠兆與惡少之上,
否則也不會被曹瑞給幹趴下。但這家夥身邊爪牙衆多,全都使着稀奇古怪的功夫,比如細如毛發的暗器,比如匪夷所思的蠱毒,常遠兆身受過其害,難免在對戰時有些發怵。
惡少不以爲然的說道:“可我若不盡力一試,又怎知道沒有機會呢?”
一直沒開腔的梁伊伊此時也斜睨着他開口說道:“什麽盡力一試,你想都别想。别忘了,你答應過若桐,要活着回去見她。我會盯着你,決不讓你犯蠢。”
惡少隻後悔自己嘴太快,如今話一說出,這對白鵝夫婦必定将自己盯得毫無縫隙可言。
何勇忽然提出一個較有建設性的意見:“要不咱們去弄點炸藥,把石門炸開!”
惡少與梁伊伊眼睛一亮,似乎都頗爲贊同。可常遠兆卻還是搖頭說道:“我提議過,可是晴姨怕傷了祖先們的遺骨,沒答應。”
惡少轉向梁伊伊問道:“我記得你好像會使炸藥,尤其知道怎麽控制分量對嗎?”
她歎了口氣,将面前的沙子堆成一個冰激淩形狀:“那我也得知道那石室内外的結構才行,上回有那麽精細的圖紙,這回咱們有什麽呢?”
惡少喪氣的向後倒去,頭枕着雙手,迷茫的望着天空:“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玉石俱焚了。”“就怕玉是焚了,臭石頭還在……”何勇在軍中号稱“小楊盡義”。并不是說他們長得像,而是和楊二郎一樣,脾氣略有些急躁,說話有些直。現如今在這環境惡劣的地方,遭遇這麽不尴不尬的局面,他自然沒
辦法好言好語。“你們說這女人一犯起軸來,怎麽就這麽難伺候呢?”
聽他這麽一說,梁伊伊立刻就不幹了:“切,說得好像你們男人犯軸很好伺候似得。”無論何時何地,維護女性尊嚴絕對不容懈怠。何勇也立刻笑着反駁道:“诶,您這就說錯了,我們男人再犯渾,脾氣再橫,可總有能降住咱們的人。您看您家二哥,表面上兇的跟什麽似得,他老婆一哭,他立馬繳械投降。您再看曹大将軍,再看咱們現
成的這位……”說到最後,他嬉皮笑臉的努了努嘴,望向常遠兆。
話音剛落地,梁伊伊和常遠兆齊刷刷的轉頭看向他,讓他立刻啞了火,支支吾吾的解釋:“呃……我随口這麽一說,打個比方,開個玩笑,不用都這麽瞪着我吧……”
“有辦法了!”“有主意了!”大白鵝夫婦異口同聲的喊聲,吓得惡少都從沙地上彈了起來。
半個鍾頭後,梁伊伊與常遠兆擠在一間破舊狹小的帳篷裏。
她在他臉上拼拼湊湊,氣息在彼此之間吞吐。見她難得一絲不苟的認真表情,他心生歡喜,冷不丁撅起嘴就朝她親上去……才貼好的胡子掉了一半。
“别亂動呀。”見他嘴唇上吊着半拉胡子,她哭笑不得。“你這個模樣,我真想……”
“想怎麽樣?”他把臉湊到她眼前,直到兩人鼻尖相觸。“很喜歡嗎?”
“真想打你一頓。”她笑着說。
“爲什麽?”他不解的問。“因爲你這樣子很像許多連續劇裏那些小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