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有人情味。
這種弱化了貴賤階級的相處模式,潛移默化的讓包括傅雲在内的人都感到舒服自在。她那顆冰封多年的心,正漸漸被融化成一池春水。
她很珍惜現在的生活,也越發珍惜身邊的人。常府的人但凡有任何災病,她都盡心盡力的救治。一切順遂平安時,她便幫着照顧大家的膳食。隻有這樣做,她才會覺得,享受如今的幸福是心安理得的。
今日她和往常一樣,是常府第一個起床的人。這種深秋快入冬的季節,天亮的有些晚。她披着薄風衣,推開房門,第一陣清爽的涼風将她殘存的睡意全都吹走。
剛跨出門檻,便聽見靜谧的院落中有一陣輕微的悉率聲,順着聲音望去,她立刻睜大了眼睛,滿臉的驚喜與好奇。原來是一隻雪白的貓兒在落葉堆裏打滾。
女孩子家大多數對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沒有什麽抵抗力,傅雲當然也不例外。她将手裏提着的小籃子輕輕放在地上,随即,輕手輕腳的向那小東西一步步靠近。
即使傅雲的體态相當輕盈,可也架不住對手是一隻警覺性相當高的喵星人。還有幾步之遙時,貓咪忽然将底朝天的身子翻了過來,不急不慢的從她眼前溜走。
四下無人,傅雲又玩心大起,幹脆暫時放下姑娘家的優雅矜持,提起裙子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這座宅子雖不算小,可對于傅雲來說,每個角落,每個回廊,每條小徑都爛熟于心。可半個宅院都跑下來了,還是沒能把那喵星人逮住。
說來也甚是奇怪,這隻貓跑的并不算快。每隔幾步,就讓傅雲誤認爲快要追上了,可總是差這麽一點,它便忽然提速從她眼皮子底下飛奔而逃。
傅雲也算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子,她漸漸意識到,這隻貓兒,很有可能是在替她帶路。剛剛醒悟到這一點,她的警覺性便讓她立刻停下腳步。巧的是,那貓兒也正好停了下來。
她轉身要走,身後一個聲音輕輕的響起——“傅姑娘。”
傅雲立刻怔住,因爲這把嗓子聽起來是那麽的熟悉。猛的回頭,果然在樹下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蕭隽!”她輕呼了一聲,捂住嘴唇,眼淚也随之滑落。對傅雲來說,蕭隽或許不會像潘竹青那樣,給她帶來驚心動魄的戀愛感覺。但無論如何,在兩人相處的短暫時光裏,蕭隽的可靠憨實的确讓她十分溫暖。隻要她稍微自私一點,她便會毫不猶豫的接受蕭隽
的表白。就像梁伊伊說的那樣,蕭隽是個适合做丈夫的人。他性格裏有很大一部分與常遠兆十分相似。她嫁給他,絕不會受到冷落和欺負。
可是……
她即使可以勉強自己放下對潘竹青的執着。但她如何能懷着對别人深入骨髓的愛意而嫁給無辜的蕭隽呢?因此當蕭隽向她示愛之後,她表示需要時間來考慮。她考慮的并不是要不要嫁給他,而是希望能給自己一些時間,嘗試放下潘竹青,讓自己心裏的位置空出來。隻有這樣,她才能敞開心扉,給自己給蕭隽
一個機會。
很顯然,前些天與潘竹青的短暫相聚,徹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努力。她可恥的意識到,從遇到他的第一秒開始,她全身心都在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這要她怎麽忘,又如何放?豈不是要比割肉還疼?
她本就對蕭隽的失蹤牽挂不已,如今更是擔心加愧疚,同時煎熬着本就感情脆弱的她。如今,蕭隽全須全尾的站在她面前,依舊笑容溫暖,隻是不再像過去那般腼腆羞澀。她不會知道這段時日以來,蕭隽飽受了什麽樣的折磨與痛楚,又經曆了怎樣的考驗與磨練。他成長了許多,同時也褪去
了許多他固有的自卑與膽怯。
“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爲……”她兩三步奔上前去,想看清楚面前這個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覺。
蕭隽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什麽事也沒有。你看,哪兒都好好的。”
傅雲臉上挂着淚,還是忍不住嗔怪道:“這麽長時間,你去哪兒了?我們大家都擔心死了。”
“我以後會告訴你的。今日前來相見,是想給姑娘送個小禮物。”說話間,他俯身在腳邊的草叢裏抱起剛才帶路的那隻波斯貓,小心翼翼的遞到傅雲手中。“是給我的嗎?”她雙眼放着精光,顯然很喜歡這小東西。傅雲這朵女子,若給她珠寶,她必會視作草芥,但這種溫暖可愛的東西,恰恰就是她最抵擋不了的誘惑。尤其這種波斯貓,在中原十分罕見,她抱
在手裏,小東西立刻變得安靜乖巧,她更是再也丢不下手了。見她滿意,蕭隽自然高興的很:“那天在街市上看見的,我猜想你會喜歡。”他這話其實隻說了一半。當時他與常遠兆經過街市時,是常遠兆發現了這可愛的小東西,想都沒想就奔上去向主人買下來,打算
送給梁伊伊。衣服珠寶這些東西他早已送過,可梁伊伊總覺得他眼光有些土,禁止他再亂花這些冤枉錢。像這種毛茸茸的東西,實在是很别緻,他相信一定能讨梁伊伊高興很久。
蕭隽見此情形,忽然想起過些日子便是傅雲的生辰。便也打算挑個禮物給她送去。尋尋覓覓了好些天,實在沒有稱心如意的選擇。他知道傅雲不愛珠寶首飾,女孩的衣裳他又完全不懂……
他的躊躇被常遠兆看在眼裏。雖然蕭隽沒明說,但時常會在談話中提起傅雲。這早已讓常遠兆了然于心。想到蕭隽與自己的情分,想到傅雲盡心盡力照顧着妻子,常遠兆便将這隻波斯貓讓給了蕭隽。不枉費蕭隽的奔波和常遠兆的割愛,傅雲對這禮物可謂是愛不釋手:“真可愛,也真聰明。”普通的喵星人哪裏會如此聰明如此聽話?這隻喵可是受到陸冉晴的獨門特訓,才會比一般貓兒聽話些。也是多虧
了常遠兆剛開始時既怕貓兒太調皮惹得梁伊伊不耐煩,又怕貓兒性子野,抓傷他寶貝老婆,這才拉下臉拜托陸冉晴幫他這個忙。
“你喜歡就好。”蕭隽笑容憨厚的說。“對了傅姑娘,我這次回來,不想讓除你以外的知道,能否答應我,替我保守秘密?”
他和常遠兆防的是同一個人——潘竹青而已。但人多口雜,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凡事能有多小心便要做的多小心。
傅雲想了想,有些疑惑的問:“伊伊也不能說嗎?”
蕭隽心裏琢磨,梁伊伊那裏,還是由常遠兆自己交代的好。猶豫躊躇之際,傅雲淡淡的笑着說:“我知道了,放心吧。”
“多謝傅姑娘。”
聽他一口一個傅姑娘,傅雲聽了總覺得别别扭扭。常府上下所有人都直呼她的名字,蕭隽這叫法實在見外又陌生。“其實……你不必這麽生分,就和别人一樣,叫我雲兒好了。”
蕭隽雖未像從前一樣羞澀低頭,可也泛紅了雙頰:“好,雲兒姑娘。”
傅雲滿意的笑了笑,一邊低頭逗弄懷中的貓兒,一邊不經意的問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外面,不回來了嗎?景元那裏,都快替你瞞不下去了。”
蕭隽也爽朗一笑,淡淡的說:“我知道,大概過些日子,我就成了已卒的将軍了。”
兩人從清晨微露聊到晨光大亮,蕭隽始終未再提到情意之事,傅雲倒也默默的舒了口氣。
“雲兒,我該走了。”再不離去,恐怕整個常府的人都要知道他蕭隽回來了。
“保重,萬事小心。”
院子剛剛上演離别的戲碼。梁伊伊的房中,常遠兆從背後抱着老婆,嘴裏迷迷糊糊的也打起了嘀咕:“娘子,我……”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梁伊伊便沒好氣的打斷他:“你什麽你?又要走了是吧?”這根神經她已經繃了很久,就怕他說出來,可似乎該來的總會來。
眼淚不争氣的溢出眼眶,她忍住哭腔,倔強的說:“走吧走吧。這回算是進步了,至少挨到天亮。我現在真懷疑你是不是變成吸血鬼了?不能曬太陽?白天得找個古墓把自己塞進去?”
可身後傳來的話,卻讓她整個人都被點亮了。“你誤會了。我沒要走。”
她迅速翻過身伏在他胸前,顧不得未幹的淚痕,笑得合不攏嘴:“嗯?真的假的?你不走了?”他看到她欣喜若狂的樣子,心裏又是高興又是心疼。輕輕拍了拍她光滑的背脊,柔聲說道:“我這次可以多呆幾天。不過娘子……你得替我保密。除了你,誰也不能看到我。”實際上這是他臨時做出的決定。
他這次回中原,還有事情要辦,再加上他特殊的身體狀況,還需要按時用藥物和林凡的内力控制。但他真是舍不得……
梁伊伊真是高興壞了,簡直喜極而泣:“YESSIR!”話音剛落,就聽到他肚子裏傳出可憐的哀号。其實他剛開始是想說:“娘子,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