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松了口,竟發覺牙齒已經陷在他皮肉之中,稍稍松動,便已有血汁淋進她唇齒喉間……
她心疼的無以複加,剛剛松泛的眉眼又皺在一起。可常遠兆依舊笑容溫暖,迅速将那隻鮮血淋漓的手從她視線間抽了回來藏在自己身後,另一隻手還在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
“我看看。”她眼圈一紅,急切的從喉嚨裏憋出輕若蚊蠅的三個字。他爽朗一笑,吻了吻她濕潤的眼睛:“沒事,我皮厚,一點也不疼。”常遠兆并不是鐵打的變形金剛,更不是古堡裏的吸血鬼,血肉之軀怎麽不曉得疼?她剛才那一口,将他咬的皮開肉綻,隻是他當時心疼
還來不及,哪顧得上在意皮肉之痛。能夠爲她分擔痛苦,正是如他所願的。況且,正是他情急之下自己把爪子送到她嘴邊讓她享用的……他自己不當回事,可梁伊伊卻不依不饒:“我看看。”她這一年多,被他大大小小咬過不知幾百次。雖然他每次都是鬧着玩,下口很輕,但她經常還是疼得龇牙咧嘴。想想剛才她的牙齒明顯已經切入皮肉,
再想想自己滿口血腥味,她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
常遠兆有些爲難,讓她看吧,她非得心疼死。不讓她看吧……她這不依不饒的架勢,根本避不過。想來想去,在她堅決的目光之下,他隻得在背後将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這一幕,讓站在他們身後幫穩婆擦洗嬰兒的傅雲看在眼裏,戳中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這個男人真是個傻到讓旁人都會爲之心疼的家夥。她決定幫他解圍:“你們這兩個狠心的父母親,連親生娃娃都不要了
嗎?”說完,将孩子包在襁褓中,一左一右抱在懷裏向常遠兆走來。
常遠兆和梁伊伊這才從膩死人的你侬我侬中清醒過來。他們折騰了半天,不是割盲腸,而是爲這個世界增添了兩個小生命。此刻娃娃的哭聲仿佛是在抗議自己受到了爹娘的冷落,聽上去甚是可憐。他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終于盼到孩子平安出生。可當他站起身面對着自己的骨血,自己的未來時,他竟然遲遲不敢伸手去接,隻是有些呆怔的望着他們,臉上的表情複雜而多變。或許是近鄉情更怯?又或
許是這段日子他受的磨難太多,使他一下子無法适應這種爆棚式的幸福和溫馨?其實都不是。這兩個小家夥對他來說實在太珍貴。是他與愛人的結晶,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在磨難中賴以生存的信念之一。可眼前的他們,實在太小,太脆弱。而他自己,血液中流淌着随時失控的魔鬼,他真的可以
擁抱他們嗎?
梁伊伊詫異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當然不會猜想到此時的常遠兆正被剪刀手愛德華靈魂附體。“抱抱吧,孩兒他爹。”她輕聲催促,心裏琢磨着:“你抱過就該換我了。”
常遠兆内心掙紮之下,猶豫的伸出了手。當觸到那兩團綿軟溫暖的小東西時,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一起湧到了心口,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喘個大氣都會将他們吹走一般。“沒事兒,别這麽拘謹,不會捏壞的。”傅雲将孩子穩妥的交到他手中。他偌大的身軀,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卻又覺得欣喜萬分。許是因爲他的懷抱格外寬厚溫暖有安全感,兩個孩子在他懷裏如同
睡在大沙發裏一般惬意舒适。霎時間,便雙雙停止了哭聲,安靜下來。
這奇妙溫馨的一幕,讓在場的三個女人都驚奇唏噓不已。嬰兒大多愛粘母親,如此看來,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将軍身上還頗有些母愛。
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常遠兆心裏那幸福甜蜜與酸苦無奈翻滾交錯的感受。看不見摸不着時,他尚且沒那麽大的觸動。如今孩子就被他抱在手裏,骨肉相親,脈搏相連,叫他如何再放的下……
隻消片刻,他便已經适應的多,調整好姿勢,讓兩個孩子更加舒适。才出生的嬰兒實際上什麽也看不見,但他們依然睜着大眼睛,仿佛對眼前這位叫做父親的人頗爲滿意,沒多久,竟都露出笑容。梁伊伊躺在床頭眼巴巴的等着,卻赫然發現丈夫的眼中湧出淚意。她剛要開口問,隻見他将自己的臉貼在兩個孩子的臉頰中間,時而溫柔的親吻孩子的臉。這副溫柔到快要融化的畫面,任誰也不忍心打擾
。
屋子外面的人早已聽到嬰孩的啼哭聲,陸陸續續聚集在門外,等候着裏面人傳點消息出來。
好不容易,房門被人拉開,穩婆帶着她招牌式的笑容和職業語氣對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常雄夫婦宣布道:“恭喜老爺老夫人,少奶奶生了一對龍鳳雙生!”
“哎呀太好啦!”
“老天保佑啊!”
“阿彌陀佛!真是祖宗保佑,菩薩保佑啊!”
“……”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男男女女的禱告聲,歡呼聲不絕于耳。常雄夫婦更是不由分說的奔進了屋子。不得不說,常遠兆結婚以後雖然有間歇性闖禍的毛病。但在人生各種大事上,确實是很爲他爹媽争氣。
一進屋,劉氏便丢掉所有矜持與穩重:“我孫子孫女在哪兒呐?”
沒過多久,屋裏就擠滿了人。惡少夫婦,何勇夫婦,楊盡義什麽的都來了。還有田海小梅這些和常遠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家仆。
六姨和杜若桐圍在梁伊伊身邊問長問短,主要是關心分娩過程到底是什麽感覺。但梁伊伊沒說幾句,便已經有氣無力,她們便暫且放過了她。
六姨忍不住贊歎:“伊伊,你真是條女漢子,從頭到尾,就沒聽你叫幾聲。”
梁伊伊白了她一眼:“你這是在誇我嗎?謝謝你了……”
大家都興緻勃勃欣賞兩個可愛的寶寶。何勇的老婆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大夥兒心中出奇一緻的意見:“将軍好福氣啊,兩個娃娃長得都像父親。”
有人在一旁附和。“是啊,真的呢!”
“哎呀老爺您看,真跟少爺一模一樣呢!”
常雄如此低調,如此穩如泰山的男人,此時此刻也樂得合不攏嘴了。劉氏的得意與高興自然更不必說。
躺在床上勞苦功高的梁伊伊聽了這些話,有些急眼了。“啊?一個都不像我嗎?我不信,我要看看。”到現在爲止,她還沒能有機會親眼看看她的兩個娃娃。
常遠兆也意識到這點,趕緊把孩子抱到她面前,輕輕放在她身旁,好讓她看得清楚方便。
六姨咯咯的笑了起來。“看吧看吧,心服口服了吧。”梁伊伊看着自己的兒女,倒并不像常遠兆那麽糾結。她隻有一種情緒,那便是高興,是輕松,是無與倫比的幸福感。兩個孩子長得像常遠兆,她不會有任何意見,本就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她愛死他這個人
了,當然也包括他的臉。再說,她現在這張臉并不是她本來的面目。但她想逗一逗常遠兆,便佯裝不高興,鼓起了腮幫子。
常遠兆果然上當,湊到她耳邊很輕聲的說了句:“娘子别生氣,以後咱們再生一個像你的。”
她又好氣又好笑:“你想的倒真美。”她剛剛經曆過那種生不如死,哪還會有勇氣再來一次?
夜幕即将垂下,常雄對衆位依依不舍的人發話道:“咱們先去飯廳用飯吧,以後有的是時間看。讓丫頭好好休息。”說完,大家陸續的撤出。
隻有常遠兆還賴在床邊,絲毫沒有打算挪開半步的意思。常雄隻得又吩咐道:“田海小梅,你們去廚房把吃的拿進來。”
“是,老爺。”
說嬰兒懂事,那便是癡人說夢。可說他們不懂事吧……梁伊伊隻要一抱他們,便哭個不停。換做常遠兆時,便立刻安靜下來。
梁伊伊這下真不樂意了。千辛萬苦生了他們,居然隻認爹不認娘!“原來你小時候這麽難看。”她沒好氣的指桑罵槐,以示自己心中的不悅。
聽她這麽吐槽自己寶貝兒女的長相,常遠兆也不樂意了,立刻反駁道:“誰說他們難看?隻是還沒長開罷了,過兩天就好看了。你看他們,這眼耳口鼻,不标緻嗎?”
“哎喲哎喲,我說一句,你頂我幾十句。真是念完經打和尚……有了孩子就忘了娘子。”她賭氣把身子轉到一邊,用屁股對着他們父子三人。
常遠兆輕輕将她掰回來,在她嘴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就會胡說,你知道的,我最疼的始終是你。”
他眼中的溫柔仿佛快要墜落天際的銀河,讓她炫目動容。“我知道。”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忽然想起一件差點被她忘卻的事情。“手呢,給我看看。”
他無奈之下,隻得把那隻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鮮紅的牙印還是刺痛了她的雙眼和内心。
“這麽嚴重!”她心疼的眼淚呼之欲出。“真的一點也不疼。因爲我這裏……”他用手撫在自己心口:“很幸福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