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包廂,點好酒菜,老鸨出去請姑娘,這三人的耳朵才暫時清淨下來。
“我說,你帶着兩個孩子來喝花酒,合适嗎?教壞了怎麽辦?”杜若桐好心的提醒身旁的準媽媽。
“噓!”梁伊伊讓她趕緊噤聲。“我有分寸的。”
杜若桐在她那兒讨個沒趣,隻得轉過臉找老公的麻煩:“你貼着兩撇胡子,該不會是怕以前相好的姑娘認出你來吧?”惡少一邊娴熟的清洗杯碟碗筷,一邊壓着嗓子低語:“我以前遊手好閑,現在有官職在身,你該不會想看我回牢裏再蹲幾天吧?”說道這兒,忽然停下手中的活兒,斜睨着她反擊一句:“再說了,當過花魁的
某些人,有什麽資格說我?”
杜若桐立刻啞火,梁伊伊卻樂得不行:“你們兩個是要逗死我麽?”
六個花姑娘一左一右的圍着三個小白臉笑鬧了一整晚。惡少越來越覺得,這種場合真不該帶着杜若桐。因爲無論他有多規矩,多老實,甚至話都不多,那杜若桐依然橫眉冷對,一副随時要吃人的架勢。漸漸的,六個姑娘覺得惡少和杜若桐都太無趣,目光和焦點全都集中在梁伊伊一個人身上。梁伊伊不喝酒,但特别善于打酒官司,更會說一些烏七八糟又上不了台面的笑話,讓一桌子人笑得前仰後附。杜
若桐早已習慣她的尿性,可潘惡少卻實實在在被她驚住了。心裏忍不住嘀咕:“她要是個男的,還有李逢硯什麽事兒啊?”
好不容易,梁伊伊才找到個機會切入正題:“剛剛在樓下聽說你們這兒死過人?”
花姑娘甲:“嗨,公子說這個,也不怕沾了晦氣?”
梁伊伊爽朗一笑:“爺我财大氣粗,什麽妖魔鬼怪能沾上我?怎麽回事?說來聽聽,爺幾個好奇。”
花姑娘甲:“誰知道怎麽回事兒,一開始說是自殺。後來吧,發現她胸口被人扯過,像是跟人打過架。”八卦一旦開啓,誰也顧不上晦氣,花姑娘乙立刻也忍不住插進話來:“這個女人,從來就不安分,早就勸她,當官的那些人别去招惹,免得惹禍上身,偏偏不聽,還成天拿出來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檔
子事兒。”
花姑娘丙也丢下酒杯打開話匣:“就是啊,一會兒說那什麽金大人給她買了副玉镯子,一會兒又說譚大人要幫她贖身。更離譜的,是說潘家二少爺是她舊相好。”
“噗——”梁伊伊和杜若桐一人一口茶水噴在桌面上。
“我怎麽不知道?”惡少更是不知所措,莫名其妙。
杜若桐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心裏忍不住吼了一句:“老子根本不認識她!”
還是梁伊伊趕緊替他解了圍,以免杜若桐這個腦子不拐彎的姑娘真的對他生了嫌隙:“不能吧,人家潘二爺是豪俠,跟她很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吧。”惡少立刻對她投來感激不盡的目光。
花姑娘丙點點頭:“所以我才說離譜啊。”
這時花姑娘丁也不堪被冷落在外,揚着嗓子嬉皮笑臉的賣了個大關子:“這都不是最離譜的!我聽她炫耀過最不可思議的,你們猜是誰?”
花姑娘丙嗤笑一聲接了茬:“是誰?難不成還會是咱們洛陽城最好的公子哥?”
“中了!就是他,常遠兆!”姑娘丁樂得直拍手,卻未曾發現梁伊伊整個人瞬間結成冰山一座。杜若桐和潘惡少也瞠目結舌,化作石頭兩塊。
“她說什麽了?”梁伊伊從牙齒縫裏艱難的問出一句。
姑娘丁搖頭晃腦說道:“她說人家常公子爲她茶飯不思,差點就把自己餓死了。還說人家非要納她做妾!”
梁伊伊忽然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她妄想症吧!”
可姑娘丁下面的話,又讓她笑不出來了:“就是妄想啊!她不過是個土雞硬裝成假狐狸。人家常遠兆的媳婦兒,可是千年狐狸精轉世,有隻大狐狸陪着,誰還能看上她呀!”
惡少夫婦倒吸一口涼氣,眼睜睜看着梁伊伊的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綠,最後幹脆憋成了紫色。
“你們見過常遠兆的媳婦兒?”梁伊伊壓住火,強顔歡笑的問。
姑娘們紛紛搖頭:“沒見過。”
梁伊伊更加哭笑不得:“那你們怎麽說的跟真的似的。”
花姑娘甲一本正經的說:“嗨!從前誰不知道常家公子是出了名的高傲孤僻,不近女色。可如今被他娘子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這可是滿城皆知的事情。”
梁伊伊冷哼一聲反駁道:“人家那是夫妻情深,男人對老婆好不是應該的麽?你要是我老婆我也對你好。”
花姑娘甲立刻花枝亂顫起來:“哎喲公子,你真是嘴甜會哄騙人!”
衆人還未緩過氣來,花姑娘乙又爆出大料:“這還不算什麽,就這次受牽連的潘大少爺潘竹青,你們都認得吧?有人暗地裏傳,他也喜歡常夫人,還不是一般的喜歡。”
“癡戀!”花姑娘丙點頭加了一錘。
“對,癡戀!”姑娘們七嘴八舌的爆料,沒發現面前的三個小白臉此時全都沉默不語了。“還不止這些,有人還見過她身後總跟着個黑小子,對她言聽計從,寸步不離。”
“還有,我還聽人家說,那個潘二少爺其實根本不喜歡他夫人,之所以娶了她,就因爲她是他心上人常夫人的閨中密友,成親是爲了方便自己接近心上人。”
這句莫須有的绯聞,讓潘,梁,杜三人的忍耐力幾乎全都陣亡了。若不是三個人互相給了個“鎮定,忍耐”的眼神,估計一定有人忍不住要掀掉桌子了。
“你們說,都這樣了,還不是狐狸精轉世麽?”姑娘們八卦完畢,全都齊刷刷望向三個小白臉,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呆若木雞。“诶公子,你們都怎麽了?”
惡少搖了搖頭,面如土色的說:“這常遠兆的老婆還真是駭人聽聞……”
梁伊伊搖了搖頭,驚魂未定的說:“這潘二爺還真不是個東西……”
杜若桐轟的一聲趴在桌上哭了起來:“嗚嗚嗚……都不是東西……”
梁伊伊定了定心神站起身,捋起袖子,款起衣袍,将一隻腳跨在凳子上,不懷好意的對姑娘們笑道:“大家這麽高興,我教你們一種新拳法,輸的喝酒怎麽樣?”
半個時辰之後,梁伊伊與杜若桐手裏拿着毛筆,各自在爛醉如泥的花姑娘臉上畫臉譜。
梁伊伊:“老虎不發威,當咱們是病貓啊!讓你們胡說八道!說老娘狐狸精!”
杜若桐:“讓你們誣賴我相公!敢說我相公不喜歡我!”
惡少可沒閑心思報私仇,走到門口開門望了望,轉過頭說:“差不多了,現在外面沒人。”
梁伊伊對杜姑娘囑咐了一句:“若桐,你看好她們。我們盡快回來。”說完便放下毛筆,走到門口。
杜若桐心裏酸酸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們兩個可不能……”
梁伊伊立刻轉過頭,一臉猙獰的對她低吼:“閉嘴,我起雞皮疙瘩了!”
杜若桐見狀立刻啞火:“我不說了!”
韓仙兒的房間,就在他們包廂隔壁,兩人沒費什麽功夫,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進去,這自然是用大把銀子買來的方便。由于剛死過人,姑娘們都怕有不幹淨的東西,這個房間随時都點着長明燈。
惡少環顧四周,滿意的說:“這兒看來還沒人來打掃過。”
“那是自然,案發現場當然不能随便動。”話雖如此,可按照梁伊伊的标準來看,這案發現場的保護工作做的實在太不到位了。居然沒封鎖現場,還讓人随意進出點燈……可如今哪裏是挑三揀四的時候?她站在門前,望着屋子中央鋪設整齊的桌椅,開始着手分析案情:“照薛九的說法,他進來的時候,那女人還好端端的坐在這兒喝茶。他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坐在這兒壓根沒
動過。”
惡少思慮片刻後告訴她:“可我嶽丈看了人證的供詞,說那人見到薛九從這屋裏走出去時,已經是聽聞韓仙兒摔下去之後的事了,看來有人在撒謊。”
梁伊伊走到圓桌前,思前想後,最後轉過身對他說:“惡少,咱們來揣度一下當時的情景。就在這樣一間房裏,我是你讨厭的女人,而且手無縛雞之力,你現在想殺我,你會怎麽做?”
惡少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不殺女人。”“假設,隻是假設。我現在試圖激怒你。”她旋即坐在桌邊,擡起頭用她所能表現出的最惡毒的目光瞪着惡少,嘴裏開始不幹不淨的罵了起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一大早來找老娘做什麽?想問老娘要東西?東西就在這兒,老娘就不還給你,你拿我怎麽着?打我呀?你敢嗎?你有種嗎?這麽沒種還當人家的狗腿子?我呸!還不如樓下替老娘洗腳的龜公呢!瞪什麽瞪,想殺我呀?來呀,反正四下無人,有本
事你動手啊!哎喲喂,出息兩個字兒給你拿去喂狗了吧……”
罵了半天,對方毫無反應,她站起身催促他:“你别隻顧着眨巴眼睛傻站着,你倒是動手啊!”
他認真想了想,最後無奈的說:“我不可能殺女人,你這假設不成立。”
“我暈。那這麽着,你當女人,我當薛九,你來激怒我。”她毫無辦法,隻得跟他來個大反串。
他坐到桌邊,片刻也沒猶豫,便張口即來:“我前幾天在軍營裏,親眼證實了一件事兒。”說到這兒,他咧嘴一笑:“你家大白鵝發育的越發不錯了。”
話音剛落,一爪子便朝着他面門呼嘯而來。“你去死——”梁伊伊身手還行,可就算她沒有身孕,哪怕換成那副21世紀特警的身闆,遇到人家東都俠,也是完全白給。當然,她本來也就沒打算傷他,隻是幾招花拳秀掌意思意思而已。惡少不敢還手,也不敢閃避,
就怕她這三腳貓撲個空把自己摔着,隻能在她每一次拳頭到位之前小心截住。
即使如此,他還是在心裏暗自琢磨,這丫頭居然對人體各種穴道和命門了如指掌,實在不能小觑。幾分鍾後,兩人休戰立于屋中。由梁伊伊做了個小結:“所以你看,他如果真的要殺韓仙兒,辦法太多了。而且殺了人之後,這房裏能藏屍或是藏他自己的地方也多的是。他怎麽會選擇最引人注意最蠢的方
法殺人,然後又在最敏感的當口,大搖大擺從正門走出去呢?那可是薛九诶……他要是個笨蛋,能不能在你大哥手底下混到現在這個地位?”
惡少點頭贊同:“有道理。不過這都是推測,沒有證據,怎麽說服官府?”說到這兒,他忽然停住,眼睛盯着床下看得越來越出神:“你過來看。”
兩人走到床邊,惡少蹲了下來,摸了摸床下的一塊地面對她說:“周圍都是灰塵,隻有這兒是幹淨的!這兒可能藏過人!”
說完,他試圖鑽進去,卻發現空間不夠。“我與薛九塊頭差不多,他還比我壯一點,我都進不去,更别說他了。看來這個人,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兇手。”
梁伊伊盯着那塊地面研究了半天,也得出一個粗略的推斷:“而且有可能是個女人。”
惡少疑惑的問:“爲什麽這麽說?爲何不會是小個子男人?”
她指了指床前那塊地毯,正對着床下那片幹淨空地的部分有幾個很明顯的指甲印迹:“你看這麽深的指甲印,哪個男人會留那麽長指甲……”
說完,她也小心翼翼的蹲了下來,用手在空地上摸了摸,又在那塊空地上方的床架上摸了摸……“還有這個!”竟然真的給她在床架縫隙裏摳出一顆鹌鹑蛋大小的珍珠。這個發現,使潘梁二人都爲之一振。回到杜若桐身邊後,三人得出一緻看法,僅憑這個東西,還不一定能找得到真兇。不過任何線索他們都不能放過,決定就從這顆珠子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