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雙目。
“那位常夫人,我不喜歡。她不如楊依依。”她上了馬車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讓人匪夷所思。
潘竹青冷峻的臉忽然淡淡一笑,懶懶問她:“你跟她很熟?”
傅雲被他有些炫目的笑顔擾的有些羞澀,撇過臉說:“見了一面而已。”
他饒有興緻的抱起胳膊問:“那爲何對她這麽大意見?”
她依舊撇着臉,不太自然的說:“女子的直覺,竹青哥哥不會明白的,她看上去遠不如楊依依那麽單純。”
這點潘竹青絕對贊同:“這倒是真的,不過你似乎跟楊依依也不算相識,倒是挺偏愛她。”說完,嘴角笑意更加濃烈,似乎還帶着一絲探究尋釁。
她沒看到對方的表情,就這麽自顧自的說着:“之前聽人傳說,常遠兆被妖怪夫人迷惑的暈頭轉向,死去活來,我本還不信,這次一見,倒是有了眉目。她倒真的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妖氣。”潘竹青不以爲然的說了句:“可能嫁了人,由女孩變成女人,自然要與往日不同一些。”說的雖然輕松,心裏卻有了些許不快。見她明顯對梁伊伊有敵意,還以爲那小妮子做了什麽得罪她的事情,誰知又是
女人之間無聊悶氣的嫉妒在作祟。
“竹青哥哥好像對她印象不錯?”傅雲終于又轉過臉與他對視。
“何以見得?”
“你一向冷淡,從未見你出言袒護過誰……”她臉上已經無法自控的出現了妒色,隻是她自己看不見,卻被對面的潘竹青看的清清楚楚。
“你看人不準。”他坐直了身子,雲淡風輕的說。
她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哦?難道不是?”“我不是對她印象不錯,我是喜歡她。”他毫無溫度的一句話,說的對方如晴天霹靂一般呆住。“或許以你們女人的眼光看她,會覺得她哪兒都不好。可是以我的眼光來看,她能爲了與自己并不相幹的人,冒
着風雪滿城找大夫,還低下臉面求你這樣素不相識的人,她就是個了不起的女子。”
她怔怔的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可……她是有夫之婦……而且據說身份不明……來曆不明……”潘竹青沒等她說完便冷冷打斷她的話:“我欣賞她,喜愛她,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與她無關,她愛是誰是誰。”激怒她?潘大少不在乎。何勇老婆的命,他也不在乎。他隻是不願意拒絕梁伊伊罷了。尤其對
面這個小妮子一向尖酸刻薄,若不敲打敲打她,再讓她繼續對梁伊伊毫無緣由的人生攻擊下去,他估計很快便要棄車而去了。
傅雲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最後似乎強打了精神一般對他說:“雲兒也不會讓竹青哥哥看扁的。”
“我信。”馬車裏的兩個人又陷入一片沉默中。潘竹青繼續閉目養神,傅雲卻不住的往肚子裏咽苦水。之前聽徐媽媽說起潘竹青将楊依依帶去湖心小築的事情她還不信。不久便聽說了楊家小女兒被妖孽奪了身體和夫
君的事情。她那麽喜歡潘竹青,從小到大,如男神一般供奉在心裏,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可那梁伊伊又算什麽?霸占了楊家小女兒的夫君不夠,偏偏還要亵渎潘竹青嗎?
如今潘竹青居然承認自己喜歡她。莫非與那常遠兆一樣,被她的妖媚迷惑住了?剛想到這兒,馬車便已經停在了何府門口,正所謂冤家路窄,傅雲第一個看見的臉,便是她一路上惦記着的梁伊伊。“傅大夫……”梁伊伊笑吟吟的迎上來,卻換來傅雲的一張冰塊臉。好在跟在傅雲身後的潘
竹青,帶着笑意化解了她的尴尬。
“人在哪兒?”傅雲一副巨星風範,提着藥箱便徑直越過衆人跨進了何府。
“請随我來。”何母趕緊領着她走進媳婦的屋子。
雖然性格古怪,但她坐在病人身邊搭脈斷診時,倒像是變了個人,整個人立刻柔軟了下來。“别怕,你跟孩子都會沒事的。”
衆人跟秀兒都因爲她的這一句淡淡的安慰,放松了緊繃許久的神經。
“似乎有人給她用過藥?”她一邊用濕毛巾擦幹秀兒頭上的汗,一邊轉過頭問秀兒的丫鬟。
丫鬟說:“是的,劉太醫幫着拖延了一番,不然少奶奶要疼死了。”“那就不宜耽擱了。”傅雲站起身走到屋外,衆人也跟着她走出去。“可我醜話要說在前面,我爹雖然有過兩次開腹産子的經驗,可我隻替貓狗做過,隻能盡人事聽天命。要不要冒這個險,還得你們自己考慮
清楚。”一句話說的衆人又緊張了起來。梁伊伊也知道她的話不無道理,雖然在21世紀,剖腹産手術是再簡單不過的手術,二十多分鍾就能把娃娃生出來。可目前的技術,設備和藥品,都與21世紀的醫療水平天差
地别。
隻是此時此刻,還有别的辦法嗎?
“大夫……”秀兒孱弱的聲音飄在屋子裏,敲在每個人心中。“我不怕,隻要,能讓我的孩子活下來……”
何母再也忍不住,兩行濁淚奪眶而落。“傅大夫,務必救救他們……實在不行,保住大人……”她說的很輕,很艱難,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傅雲點點頭,走到桌邊打開藥箱:“但我需要人幫忙,常夫人,不知道您能不能留下,幫我打個下手呢?”
“啊?我?”梁伊伊感到有些莫名,在座這麽多人,爲何她偏偏挑中裹成了湯圓,看上去笨手笨腳的自己。
小梅一拍胸脯:“我來,我家小姐不行。”她知道傅雲這是故意刁難梁伊伊,想害她暈血,當衆出醜。雖然自己害怕的要命,可此刻護主心切,顧不得那麽多了。
傅雲笑了笑,淡淡的說着:“我正好需要兩個幫手,你要留下,她也不能走。怎麽,不想救人了?”梁伊伊這人精,當然也猜到傅雲在與自己爲難。雖然不明白她爲何對自己有這麽大敵意,但如今救人要緊,況且自己根本不怕血。從前當警察時,什麽樣的傷沒見過?什麽樣的屍體沒見過?說句不合時宜
的,看着法醫解剖各種屍體她都不曾畏懼過。若是順産,她多少還會有些怵,這剖腹手術,她又怎會害怕?“沒問題,我留下。”
小梅皺着鼻子把她拽到一邊:“小姐,一會兒會有血腥味兒的……你怎麽吃得消啊?”
她卻不以爲然的動手解起衣帶,撸起袖子來:“沒事,我不怕血。救人要緊,别婆媽了。”
傅雲表面上沒什麽,心裏卻犯起嘀咕來:“這女人到底是真不怕,還是在我竹青哥哥面前逞能裝英雄呢?”
一直神遊太虛,飄在狀況外的潘竹青終于打破沉默,走上前攔着梁伊伊:“雲兒,哥哥也想跟你學點醫術,不如我留下幫你,還希望你别嫌棄我手腳粗笨。”
傅雲的小臉有些發紫:“可男女有别……”想不到他竟然不顧分寸,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袒護妖女……
潘竹青挽起袖子,有模有樣的用藥酒擦拭雙手:“如今最要緊的是救人性命,你爹曾經親自開刀替我姨娘接生了景元,還替貴妃娘娘接生了小公主。生死攸關,哪裏顧得了這麽多?”
傅雲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算了,這麽多人,何夫人會覺得氣悶。留個小丫鬟就行了。其他人請回避吧。”
“我留下,伺候我們夫人吧。”秀兒的丫鬟雖心中害怕,此時倒真是沒法置身事外了。
衆人退到堂屋等候,梁伊伊覺得氣悶,便走到院中透氣。潘竹青隻認得她,當然也跟着走了出來。
“潘大哥,這次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若不是你,我們哪能搬得動這位神仙?”對于今日潘竹青的仗義相助,梁伊伊倒是真心感激的。
潘竹青沒有接她的話茬,隻是輕輕折了一朵梅花捏在手中聞了聞:“這些天過的好嗎?”
“吃了睡,睡了吃。你沒發現我都胖了嗎?”她說完,誇張的鼓起了腮幫子。
他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不易察的溫存:“生完孩子有什麽打算?”“沒想那麽多。”無聊的古代生活,除了吃吃睡睡,帶帶孩子,她還真不知道該幹些什麽才好。要是個男人,她倒是願意跟着小白臉一塊兒打仗去了。“可相公是個直男,他肯定不會願意跟我搞基……”她的思
緒不知不覺又邪惡了起來。
潘竹青無意中打斷她的無限意淫:“不想再出來辦案了嗎?”
“不了。”她回答的很幹脆。
他裝作不經意的問:“是因爲怕常将軍會不高興嗎?”
“倒不是這原因,雖然我呆家裏他都開心壞了。”
“那我猜……是因爲顧忠義的事情,讓你對我有意見了?”他記得公審顧忠義的那段時間,她和杜若桐都閃閃爍爍的躲着他。“說實話,一開始确實有點兒。”她踢了踢面前的雪堆,誠然說道:“可後來我仔細想想,你的目的,無非是爲了捉拿真正的通緝犯。在你的立場上,這麽做也沒什麽錯。你身爲通判,代表着這個時代的法治
,若連你都不做到盡力而爲維護法制,那這社會秩序不就失衡了。”
看着她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說出這番很多大老爺們都看不透的道理,潘竹青着實爲之動容。“那是爲什麽?”他藏住眼中的柔情,笑着追問。
她低着頭,用腳在雪地裏畫下“兆”字。“你真想知道?”
他假裝雲淡風輕:“你若想說,我洗耳恭聽。若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她停下腳下的活,苦澀的笑了笑:“對你說也無妨。實際上跟你也确實有點關系。”
他挑起眉毛,饒有興趣:“怎麽說?”
她仰頭望着剛停雪的天空,思緒飛躍千年:“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江浩然嗎?”
“記得,你說過,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這回輪到潘竹青苦笑起來。長得像這位老兄,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他是我曾經的戀人,我與他曾經很相愛。”她說這話時,重新看着潘竹青的臉,複雜的情緒瞬間哽住喉頭,眼圈浮起一層粉紅:“你與他不僅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職業也差不多。我與他曾經也一同辦案……”
“所以呢?”“所以……怎麽說才好呢?你們太相像,我若與你再繼續做着與他有關的事,會讓我非常困擾。”這種困擾讓她備受折磨,就像自己被兩股力量向兩邊撕扯。一方面是對江浩然深深的愧疚,另一方面是對常遠
兆的不公。她的夫君,值得擁有一份完整無缺的愛,她絕不能允許自己開小差。潘竹青聽到她的答案,感情上很受傷。自己在她心裏,連個替身都算不上,隻能算一個不受她待見的陰影。可他畢竟不是無知少年郎,優秀的情商使他将自己的不良情緒隐藏的毫無蹤迹:“我好奇的是他現
在到底在何處?爲何不來找你?”
她扯了扯嘴角,無奈的說:“我猜他……應該也很想找我吧。隻是他所在的地方,實在太遙遠了。我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你對他很愧疚?”
她望着眼前那張與江浩然一模一樣的臉,深深歎了一口氣:“是的,很愧疚。縱使我萬般無奈身不由己,卻依然感到很愧疚。”
“對他一點眷戀也沒有了?”他似乎很想從她口中找出哪怕分毫對常遠兆感情上的缺陷。
“我已是常遠兆的妻子,我所有的眷戀,隻能是他的。”她的回答,打翻了他所有的如意算盤。
潘竹青揉碎手中的花瓣,輕輕一笑,卻不由自主的夾帶着苦澀的意味:“不得不說,常将軍很幸運。”她對潘竹青的心意,早已了然于心。換做傳統的古代已婚女子,一定會如躲避麻風病人一樣躲避愛戀自己的男子。可她畢竟是從21世紀穿越而來的姑娘,她堅信隻要守住她自己的心,凡事做到問心無愧,
便沒什麽好避忌的。“其實幸運的人是我。能與他在一塊兒,簡直超級幸福,我得惜福。其實……潘大哥若是懂得珍惜眼前人,或許就不用這麽羨慕我們了。”
“我還會有嗎?我這不祥之人……”他苦笑着自嘲。
她白了他一眼:“别胡說,你才不是。你這樣的,放在我老家,分分鍾被搶成渣了。這兒的女人不識貨,好在……還有兩個有眼力的。”說到這兒,她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等着他接茬,可他半天沒吱聲。
“诶?你怎麽不問我是哪兩個?”她沉不住氣的問。這潘竹青,還真是個怪人。
他毫不在意的說:“我不問,若走的進我心裏,我自會知道。若走不進……就當沒有吧。”
她眨了眨眼睛,心裏有些佩服他對感情的淡定從容,漫不經心:“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說給我聽聽呗,我幫你多留意留意。”
他忍不住樂了:“哈哈,免了吧。我會自己留意的。”心上人給自己做紅娘,這不是讓人心裏滴血的節奏嗎?
幾盞茶的功夫,堂屋裏傳來小梅興奮的呼喊聲:“生了生了!小姐,生了!小姐!生了!”
梁伊伊小心的向堂屋走去,笑吟吟的捏了一把小梅的胳膊:“小姐還有八個多月才生呢,别胡說。母子都平安嗎?”
小梅眉飛色舞的告訴她:“平安,都平安!生了個小官人!”雖然與這何家沒多大來往,可爲他們折騰了一天,終于獲得美滿的結果,還是頂讓人由衷欣慰的。梁伊伊一邊走,一邊回頭對潘竹青招了招手:“哈!走,一起去看看建設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