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時,潘惡少忍不住問了句:“杜若桐呢?”
梁伊伊挑着眉毛壞笑了一下:“她跟六姨回去了,幾天沒睡,人家也吃不消啦。”什麽樣的男人,遇到了愛情這件事,都變得可愛起來。
一桌飯菜在常遠兆與潘竹青兩人狂風掃落葉一般的攻勢下沒幾分鍾便吃空了,隻好又讓掌櫃的續了一桌菜。梁伊伊目瞪口呆:“哇,你們兩個可真都是巨型飯桶,一個比一個能吃。”接着又看向腼腆的蕭隽:“你也多吃點兒,男孩子食量怎麽還沒我大。瞧瞧他們倆,若是起日本名字,一個是潘一直吃,另一個是常
吃不飽。”說完,笑着揉了揉常遠兆的臉。
“娘子你又嫌棄我。”常遠兆對于她給的那什麽日本名字很是不滿,将她的手握在大手中捏了一把。
潘惡少看不下去:“诶诶诶,你們兩個,要肉麻也得等爺吃飽了飯,不然都不夠爺吐的。”
梁伊伊做了個鬼臉反駁他:“你這是羨慕嫉妒恨,你家杜若桐迫不及待就溜了,都不稀得理你。”
惡少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回應:“姑娘,人家那叫矜持。”所以他不願意找聰明姑娘,這麽鬥嘴也太傷神了。想赢有些難,輸又不甘心。還是傻乎乎的杜若桐對他胃口。
梁伊伊也懶得再與他鬥嘴皮子,不經意的問了句:“诶說正經的,你爹和你哥哥都是朝中大臣,你就真沒想過好好謀個一官半職?”
惡少撇嘴一笑:“你都說了,我全家都在爲朝廷賣命,不在乎少我一個。”
“惡少……”她停下筷子,定定的望着他。
“嗯?”他被望的莫名其妙。
她歪着腦袋,若有所思:“我怎麽越來越覺得,你……好像是個好小夥子呢?”
惡少不正經的回應:“你千萬别這麽想,就算想也憋着别說出來。你家醋壇子還在呢,我打不過他,從小就打不過!”
常遠兆從不在意别人說他是醋壇子,因爲他知道自己确實是個醋壇子。隻是如今,他開始努力控制自己的醋勁,又學着相信妻子,包容妻子。以免再惹出之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傷了兩個人的心。
梁伊伊對惡少的話表示不滿:“你不是醋壇子?你敢說你不是?”
誰知惡少神秘的一笑,輕聲問她:“那個事兒,莫非你想拿出來說說?”梁伊伊冒充花魁的事兒,要是被常遠兆知道,估計今晚被綁在桌上挨鞭子的就該是她梁伊伊本人了。
她立刻就軟了下去:“二少爺,吃菜,吃菜!”常遠兆腦子裏沒有那麽多彎彎繞,完全沒聽明白他們兩人話中還有更深的意思。隻是很誠懇的對惡少說:“我其實挺羨慕你的,你還有個大哥。而我們家,隻有我……”傳宗接代,光宗耀祖,全都在他一個人
身上。
“呵,你現在可是皇上面前最紅的香馍馍。可别告訴我,你還不樂意了。”潘惡少不以爲然的打趣,卻瞅見常遠兆漸漸暗淡下去的雙眼。“不會給我說中了吧?”“你也看見了,郭崇喜的下場,羅家女兒的下場。我不是怕,我隻是讨厭這種事兒。”真應了那句伴君如伴虎。況且,他常遠兆向來不喜歡朝中爾虞我詐,争名奪利這些髒事兒,如今被推上風口浪尖,當真
是騎虎難下了。
“還真是讓潘爺對你刮目相看了。”惡少本就挺欣賞常遠兆的正直善良,卻沒想到,他竟然也同自己一樣把名利看的如此淡薄,把權力場看得如此透徹。“不行,爺酒瘾犯了,掌櫃的,上壺好酒!”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潘惡少與常遠兆對彼此都有了全新的了解,竟惺惺相惜相談甚歡起來。惡少心中一直獨孤,如今才真正有了想深交的朋友,于是今日,他将那玩世不恭的面具徹底撕下。梁伊伊在他
眼中看到了正直堅毅的光芒。
“這家夥藏的夠深,簡直是無間道的鼻祖了。”梁伊伊端起酒杯,在心中默念。蕭隽是第一個喝醉的,雖然不愛說話,他心裏卻是他們當中最高興的……也是最憂傷的。高興的事情自不必再多說。有什麽事比自己默默喜歡和守護着的女神與自己偷偷崇拜,封爲偶像的男神終成眷屬更加
使人憂傷的呢?她眼中灼熱的愛慕,他眼中粘膩的寵溺,都在蕭隽的醉眼中變成毒藥。
潘惡少也緊跟着蕭隽的步伐,趴倒在了桌上。
隻有常遠兆,喝到最後依然很清醒。
“相公,想不到你酒量越來越好了。”伊伊忍不住又贊他。
“你看……”他瞄了一眼身旁的地面,她也随着看下去。
“你也太痞了吧!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我相公還有這一面呐!”居然把酒吐在地上,這小白臉酒品一般嘛。
“我今天不勝酒力,總不能讓你一個人照顧我們三個大男人。”他話一說完,她便湊上來親了一口,小舌頭如擦邊球一邊舔了一下他的唇角。他剛想抓回她“反擊”一下,卻被她輕巧躲過。
馬車載着四人往洛陽的方向趕。潘惡少與蕭隽還在昏睡不醒,常遠兆與梁伊伊也靠在一起睡着了。
直到駛進洛陽城,常遠兆與梁伊伊才被喧鬧的街市叫賣聲吵醒。
對面睡着兩個大男人,他們不能抱在一起玩兒,正無聊的緊。他忽然闆起臉問她:“娘子,你不會想和我分居吧?”
“分居?爲什麽這麽問?”她滿頭問号,這小白臉怎麽又神經質了?
他眯着眼睛盯着她:“你……怎麽會和皇上要宅子?”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要有自己的宅子沒什麽奇怪呀。”他竟然在意這件事!
“我是你相公,你不是應該與我住在一起嗎?”再說她若真想搬出去住,他完全有能力在常府以外爲他倆置辦家宅。一個21世紀女房奴的想法,他常大少爺永遠不會明白。
“是啊,我和你住啊。可是如果你哪天欺負我,我就回我自己的房子住。再說了,老住在一個地方多悶呐,咱們可以經常換着住嘛。”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摩挲他的胡渣和喉結。
他想了想,最終釋然:“也好,你有個固定的地方,以後萬一又給我玩消失,我也有地方抓你。”
說到這兒,她的小手忽然就停住了,腦袋也離開他的肩膀,一本正經的說:“诶?不對,我想起來了。現在咱兩根本不算夫妻,何來相公娘子一說?”
“你又胡說,信不信我……”他佯裝要咬她臉。
她趕緊讓到一邊:“休書……可還在我那兒呢。短短幾句話,可是刻在我心裏,倒着都能背出來,太傷我心了。”說到最後,她竟真有些傷心,雖然明明是她自己的錯。
他淺笑:“是嗎?那你背一遍我聽聽。”
她清了清嗓子,撅着嘴,眼神哀怨的背了起來:“嗯哼嗯哼……休書,常遠兆,有妻楊依依。因自身原因,不能與其白頭偕老,因此立此據證明,将其休返,可擇夫另行婚配,永不反悔。是不是一字不落?”
“是一字不落,可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他有些心疼,她真的一字不落的背了出來。可見她也真的傷了心。
她依然撅着嘴,沒好氣的問:“什麽意思?”
“你再背一次。”
她嘟囔着嘴又開始重頭背,眼裏竟有些潮濕:“休書,常遠兆,有妻楊依依……楊依依?你耍賴……”
他伸手将她擁入懷中,那段日子,充斥着傷害和誤會,回想起來都有些心酸:“我就是舍不得。雖然你經常把我氣得想掐死你算了……”
她摸了摸脖子:“謝相公不殺之恩。”忽然,又從他懷裏鑽出來,壞笑着瞅着他:“我發現,你也不算太老實。又會賴酒,又會玩文字遊戲,根本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狐狸精。”
“那咱們剛好一對兒。”
馬車先經過潘府,将潘景元卸了貨,交給了潘府的侍衛。
後又将常遠兆夫婦和蕭隽一同帶到了伊伊闊别已久的常府。
遠遠就瞅見田海飛也似的從大門口跑下來迎接。劉氏帶着六姨,衆家仆伫立在常府門口等着。
常遠兆下了馬車,将妻子攙扶下來,對田海吩咐了一聲:“馬車裏還有個朋友,給他安排個房間,好生照料。”
“好嘞,少爺放心!”田海應了常遠兆之後,又笑吟吟的望了望梁伊伊:“少奶奶,好久不見,您還是那麽好看!”
“這麽久沒見,你還是這麽會說話。”他當初頂着壓力在她最危難之際通知常遠兆,梁伊伊心存感激。
走近大門口,劉氏看着一身傷的兒子,眼裏滿滿的心疼,眼睛轉向梁伊伊時,立刻轉化爲感激和愧疚。
常遠兆帶着妻子向母親叩頭施禮,她雙眼紅腫,臉頰凹陷,想必這些天一直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劉氏趕緊将他們扶起來,一手拉着一個孩子左看右看,恨不得揉進自己眼睛裏。
六姨在一旁笑着解開傷感的氣氛:“别杵在門口啦,兩個孩子都累的不成樣子了,快帶進去歇歇吧。”在梁伊伊剛要踏進常府大門時,聽得身後一聲熟悉的呼喚:“少奶奶……”将她定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