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期,她連白天在知府衙門辦差時,都是一副消極怠工,失魂落魄的樣子。至于東都俠的案子,則連半點進展也沒有,當時的偵訊技術落後,他犯案時留下的所謂線索對破案毫無作用,何況真正的東都俠最近正心系着泡妞,沒再現過真身。伊伊心想,若是這東都俠懂得避開風頭
,躲過這陣子的鋒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潘竹青見她精神不好,便準她一天假,讓她第二天不必前來應卯了。
回到家,所有人都神色如常的過着日子,隻有她一個人,坐立難安。
“唔,爹,要不要派個人去江陵府看看呀?這麽多天了,怎麽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啊?也不怕人家擔心……”吃飯時,一向沉默的她忽然沉不住氣了,咬着筷子問了一句。難道隻有她一個人在想念他嗎?
“嗨,這才幾天功夫,哪有這麽快就有消息的?”常雄差點就笑出來,這丫頭也太心急了。就這十幾天的差事,哪還會有人矯情到來回遞消息的?
她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答案,锲而不舍的追問:“爹,以您的經驗來看,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呀?”
常雄默算了一番,很負責任的回答她:“也就半個多月吧。”
見兒媳婦如此挂念兒子,劉氏自然是滿心歡喜的,親切的安慰她道:“依依,你别擔心,兆兒此去不是打仗,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常雄立刻笑了,對着劉氏開玩笑說:“你看你看,你有伴兒了。之前他每次出去打仗,你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現在好了,家裏又多一隻螞蟻,咱們家成了螞蟻窩了。”
他一句話,說的劉氏笑了,可伊伊卻笑不出來。她自己心裏也咯噔了一下,沒想到,身爲一個新時代的獨立女性,到了古代,竟慢慢轉變成一個多愁善感,患得患失,離不開丈夫的小女人了。
可歎的是,她的丈夫,卻命中注定要時常不在她身邊。這次也就分開十幾天,還是個足夠安全的任務。若是今後打仗,他長期征戰在外,生死攸關杳無音信,她豈不是要瘋了?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忽然四爪亂蹬,歇斯底裏的嚷嚷:“壞相公!臭相公!都四天了也不知道給我寫封信!回來休想我理你!”
寫信這樣浪漫的事,常遠兆這種榆木腦子未必能想到。就算想到,也不一定有時間去做。他隻想能盡快完成任務,盡快回家,回到妻子的身邊,将自己整個人交還給她。做常将軍手下的兵,是一件痛并快樂着的事情。痛的是他真的是一位非常龜毛的将軍,無論是在平時的訓練中,還是在行軍打仗中,眼裏揉不得沙子。因爲訓練懶散被他軍棍伺候的人多如牛毛,行軍時拖拖拉拉的人,經常會被他命令副将們跟在後面拿着馬鞭攆着走。快樂的是,他應該算得上當朝心地最軟的将軍。用兵時,他通常最在意的,不是軍隊攻擊力有多強,而是将士們的身家性命。所以,軍中的兵,都樂于跟着他混。好不容易擠進他的部隊,便由得他折騰,絲毫沒有任何怨言。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個可愛的将軍,總是會想盡辦法把他們的從戰場上活着帶回來,而不是用他們的鮮血和生命換取自
己的榮耀和功勳。
所以這次,常遠兆瘋了一般的趕路,大家也都默默得跟上他的節奏,絲毫沒有拖拉和怠慢。在梁伊伊歇斯底裏的吐槽後,最終疲憊的閉上眼睛進入夢鄉時,常遠兆率領的部隊剛剛到達八嶺山山腳下。此時山中彌漫着的空氣已經有些濕寒,剛下過小雨,山路濕滑無比。盡管天氣有些不理想,僞裝
成镖車的辎重部隊行動緩慢,可行軍速度卻依然比預計時間快了整整一天。
副将趙亮上前詢問:“将軍,今夜上山嗎?”
常遠兆回頭趁着月色看了看将士們疲累的臉,說了句:“就地安營,明早入山。”
第五天了,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老公就會回來了。伊伊睜開眼,閃入自己腦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樣安慰自己。
一屋子都是他的氣息,和他們每晚膩在一起的一幅幅畫面。導緻她雖然請假在家,卻一步也不願踏出房門。“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想念你的吻,和你手指淡淡煙草味道……耶?不對,小白臉兒不抽煙。”她忽然哼起歌,從前在KTV裏她是個麥霸,來到古代以後,這些旋
律已經恍如隔世一般熟悉而又陌生。等他回來,一定要唱歌給他聽。怎麽從前就沒想到過?
忽然眼睛一亮,“豬不會給人寫信,人可以給豬寫信呀!”她這麽自言自語的說完,便興奮的跑到書桌前,學着丈夫平常的姿态,端坐于前,攤開紙,又研了墨,弄得自己滿手墨汁。
寫點什麽好呢?她提起筆,發現縱然有千言萬語,卻也不知該從何下筆。想起古裝電視劇裏,男女主角互通情書,往往都是詩詞歌賦,辭藻文雅,那個意境多美啊!可是她自己……
早知道上學的時候,就多背幾篇唐詩宋詞了。
思前想後,她決定不再爲難自己,刷刷點點寫下了她最熟悉的一篇篇句子。
“很想讓你們漂亮點見我家相公,可是沒辦法,你們的媽媽不太擅長毛筆字哦。”她一邊搖頭一邊無奈的對着紙上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方塊字自言自語。
這時屋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她随口應道。
推門而入的是丫鬟小梅,手裏提着幾個禮盒走了進來。“小姐,咱們該走了。”她站在門口對伊伊說。
伊伊依舊懶懶的趴在桌子上端詳着自己的傑作,不情願的說:“走?走去哪兒?我今天不想出門。”
小梅低頭沉默了一陣,忽然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擡頭問她:“這……這怎麽行?難道……你忘了今天什麽日子了?”
她擡起眼皮疑惑的反問:“什麽日子啊?”
“今天……是楊家老爺的壽辰啊!小姐你怎麽連這個都忘記了?”小梅說的有些猶豫,聲音越來越低。
“呃……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伊伊心中暗呼糟糕,怎麽能把這些事情給忽略了。親人的基本資料怎麽能不好好掌握?
小梅紅着臉,低低的問了一句:“小姐你真忘記了?”她今日有些怪,說話不願意看伊伊的眼睛。
伊伊慌亂心虛,也沒敢看她的眼睛,隻得硬生生的回應:“呃,沒有,沒有忘。想起來了。”
小梅雙眼黯淡下去:“那……那咱們走吧。”
“我先去跟爹娘說一聲。”伊伊将寫好的信用紙鎮壓好,看來隻得明日再找人送出去了。
“哦不用了,我……看時間有些緊,剛剛已經和老爺夫人說過了。”
“唔……小梅,你真是太好了。”說着她起身披了件薄薄的鬥篷,天氣越發涼了。快走到門口時,她指着小梅手裏的禮盒問道:“這些都是幫我準備的賀禮嗎?”
“嗯。”對方低着頭輕聲回應。
她感激的握了握小梅的胳膊,拉着她快步走出屋子:“太贊了!走吧走吧。”
一路上,小梅都有些坐立難安。不太說話,隻是時不時緊張的吞咽着唾沫。
伊伊看出她的異樣,關切的問道:“小梅,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要是生病了,就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哦,沒事。我隻是……沒睡好。”她扶着額頭,輕聲搪塞過去。
伊伊猜測,她可能和田海鬧了什麽别扭也說不定。也就沒再多加追問,随她去了。
馬車順風順水很快就來到了楊府。兩個姑娘提着賀禮一前一後的疾步走上台階,繞過大理石屏風,出現在已經等候多時的楊府衆人面前。
伊伊迅速的掃了一圈,發現除了二哥楊盡義一家未到,其餘的家人都到場了。隻是衆人的表情……讓她覺得有些怪。今天應該是賀喜的日子,大家臉上卻毫無喜氣之色。難道是怪自己遲到了?她心中不安,腳下趕緊加快步伐,急急走到楊國棟的面前,盈盈拜倒:“孩兒祝願爹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一大段賀詞說完,周圍鴉雀無聲,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