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蘇天蔭迷糊間聽到極力壓抑的低泣聲。
他睜開眼,聽了聽,是東屋傳來的。
是雲淩婉在哭!
蘇天蔭有些心疼,但想起她或許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煩躁地翻個身,打算繼續睡,東屋又傳來悉悉率率的響動,緊接着椅子打翻的聲音。
他趕忙起床,鞋都沒穿,跑到東屋,果然雲淩婉趴在地上。
蘇天蔭一把抱她起來,緊張道:“你是不是要喝水?”
雲淩婉覺得頭暈,下意識點點頭。
蘇天蔭把她扶到床上,又倒杯水過來,邊喂邊說:“你要喝水叫我一聲,那些奴婢都是死人嗎?”
“不用怪她們,是我沒叫她們。”雲淩婉喝了兩口水,眼淚就大顆大顆往外冒,滴到杯子裏,融化在水裏。
她夢到蘇天蔭跟别的女人喜笑顔開,把和她之間的恩愛統統跟其他女人發生一遍。
她生氣、傷心,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他爲她付出太多,她雖然作爲公主,卻不能像要求一般的驸馬一樣來要求他。
即便醒來,明知那是夢,明知蘇天蔭就在身邊,心裏的結依舊沒法打開。
“我沒事了,謝謝你!”語氣裏透着淡漠疏離和深深的無力。
蘇天蔭将她抱到床上,把臉貼在她背上,一聲接着一聲歎息,“婉兒,你到底怎樣才肯放下芥蒂,原諒我啊。”
雲淩婉動了動,隔了好一會,翻過身,不知醒着還是睡着,一聲不響的摟住蘇天蔭的精瘦的腰。
蘇天蔭喜歡她主動,伸手将她抱在懷裏,表白心迹:“婉兒,自從有了你,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原諒我吧,我隻有你了……”
雲淩婉應該是聽見了,沒說話,把人摟得更緊。
她能怎麽樣呢?他長的太俊美,一開始她就知道一定會遇到這許多糟心的事兒。自己的選擇,什麽結果都要承受。
想想蘇天蔭也确實可憐,以他的處境,沒有安全感也可以理解。
殊不知蘇天蔭也在想,自己的媳婦兒長的太美,又不是個甘心居于後宅的女子,她像男子一樣有着自己的報複和理想。這樣美麗而又特别的女子,怎麽會沒有男子喜歡?
若是雲淩婉是一般的深閨小姐,他會喜歡她嗎?他會爲了她放棄西紹來大月做個毫無實權的驸馬嗎?
答案是不會的。
既然不會,那就理解他,不要嫉妒了吧?
夫妻二人相擁而眠,卻各自思量,結果都沒睡好,翌日一早,都頂了個熊貓眼。
顧夫人來請辭的時候,二人剛剛吃了早膳。
雖然二人在外人面前沒有表現出什麽,但顧夫人還是感覺出二人之間的氣氛與以前有些不同。
别院很大,蘇天蔭身子不好,恐怕大熱天兒的走不了那麽長時間的路,雲淩婉就讓他在院子裏休息,自己去送顧夫人。
顧遠那小子出了那樣的事覺得沒臉見雲淩婉,但還是想給自己的第一次心動做個了解。
“公主,我想單獨與你說兩句話,可以嗎?”顧遠的俊臉通紅,眼眶紅紅的,清澈的眸子裏霧氣氤氲,随時都要哭出來一般。
“遠兒……”顧夫人想阻止。
顧遠懇求的道:“母親,就兩句。”
雲淩婉知道是解開顧遠心結的時候,道:“顧夫人先上馬車,我們就在這裏說話。”
周圍有一大幫子下人、侍衛和暗衛,不會鬧出什麽閑話。
當然那些人都是極有眼色的,自動退後幾步,那些暗衛也關上了耳朵。
雲淩婉苦笑道:“顧遠,經過這次大變你也應該長大了。”
顧遠紅了臉,擡眼望着雲淩婉,問道:“公主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沒用的纨绔?”
雲淩婉淡淡笑道:“傻瓜,你以前是淘氣,回去收了心,好好努力,你身上還有責任。”
淘氣?公主一直把他當成小孩子啊!顧遠歎息了一聲,“發生了那樣的事,我、我在公主心裏是不是不、不幹淨了?”
說着瞄了一眼遠處那兩個眉眼有了少婦風情的通房丫鬟。
雲淩婉知道他指的什麽,很公允的道:“你這年齡很多公子都有了通房了,也是正常。隻是因爲你家裏丞相隻有顧夫人而宮裏我父皇和皇兄也都隻有一個妻子,所以讓你覺得此事有些難爲情,其實在一般大戶人家到了年齡收通房是很正常的。”
顧遠的臉色好了許多,嗫嚅道:“我知道,我隻想知道公主對我的看法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雲淩婉笃定道:“當然一樣,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當朋友,發生這麽多事,我也很抱歉,期望你也不要在心裏有什麽陰影。”
弟弟、朋友?顧遠釋然的笑了,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能永遠做她的弟弟和朋友也很好。
拱手道:“那公主保重,我告辭了!”
雲淩婉點頭,“回城先去給皇嫂請安,她不知擔心成什麽樣子。”
“知道了!”顧遠溫潤一笑,上了馬車。
雲淩婉沖着在馬車裏掀開車簾的顧夫人揮了揮手,給她一個放心的微笑。
顧夫人心照不宣的點點頭,吩咐車夫出發。
……
冬梅端着藥碗進了蘇天蔭的房間,柔柔的道:“驸馬,喝藥吧。”
溫柔賢惠,仿佛昨夜被踹的不是她似的。
蘇天蔭斜靠在床頭看書,擡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接過藥碗,一口喝了,将藥碗遞還給她。
冬梅接過藥碗,從桌子上取了一塊蜜餞送到蘇天蔭唇邊,溫柔笑道:“驸馬吃塊蜜餞吧,公主去送顧遠公子,想必要等一會兒才回來呢。”
“哦?”蘇天蔭也不吃蜜餞,挑眉看着她。
冬梅被看的心中小鹿亂撞,紅着臉道:“奴婢回來的時候公主正屏退了下人和顧公子單獨說話。奴婢一直伺候公主,知道公主與顧遠公子脾性相投,每次見面都有說不完的話,所以就先回來伺候驸馬服藥。”
蘇天蔭眸底閃過殺機,鳳眸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