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詩垂眸:“陳氏帶着安哥兒去了!”
木九久的眼珠子都紅了,厲聲喝問:“你說什麽?!”
采詩不忍的道:“陳氏給安哥兒換了小主子的衣裳,抱着他去校場了!現在估摸已經到了。”
“胡鬧!”木九久咬牙,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那些随身的武器都拿出來,快速的裝備好。
采詩急道:“主子,你不能去!雲承離對您居心不良,你去就等于羊入狼口!”
木九久冷聲道:“你以爲安哥兒穿上煜哥兒的衣裳,雲承離那多疑的性子就相信嗎?連我都不會相信!”
那樣反而讓雲承離知道她們就在這錦城内,隻會讓他更加變本加厲的逼她們出來。
采詩沒辦法隻好跟着木九久出了房間,躍上屋頂朝校場掠去。
陸乘風無奈,隻好帶着暗衛跟上。陳氏出去的時候,他并未阻攔,畢竟這是最好的辦法,犧牲一個周安,換來小主子和那些嬰兒的安全。
校場本來是将士出征點兵的地方,現在卻成了雲承離的屠殺場。
上百個四五個月的嬰兒擺在高台上,有的嗓子都哭啞了,有的這兩天沒吃沒喝的,已經沒了力氣,有的自己翻過身,抓着高台上的土往嘴裏捂。
台下是一衆孩子的父母和家人,被密不透風的官兵攔着,誰敢上前,就地斬殺。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個人的屍體,臨死還睜着望向自己的孩子。
那些孩子的家人都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哀求,頭上磕的血肉模糊。他們乞求皇上不要殺他們的孩子,先選别人家的孩子;他們乞求雲沐風快點出現,用小王爺換取他們孩子的命。
他們是老百姓,覺悟沒有那麽高,爲了自己的孩子,也管不了那麽多。
旁邊還跪着一些爲這些無辜孩子請命的老百姓和皇親貴胄、朝廷官員,包括大長公主、安王、顧非墨、十公主等人。
皇上坐在高台上的華蓋下,唇角含笑的看着那些秋老虎般日頭下的孩子。
小喜子擡眼看了看耀眼的日頭,道:“皇上,時辰又到了!”
台下立刻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都屏住呼吸看着台上自己家的孩子,默默祈禱着老天、佛祖、土地爺、菩薩等諸神,不要讓皇上選上自家的孩子。
雲承離懶懶的靠在椅子背上,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在衆人焦灼的目光下,指着那些孩子來回緩緩移動着,“選哪一個好呢?”
最後在一個紅色綢緞襁褓前停住,“就這個吧!”
“啊!”家屬群裏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我的兒!”
一個年輕的夫人朝台上撲去,紅着眼圈兒的禦林軍下意識的将對着她的搶尖兒移開。一個年輕的公子,忙把她扯了回去,緊緊抱在懷裏。
一個身上、臉上帶着血的太監,伸手抓起那襁褓,舉起來就要往地上摔。
那年輕婦人叫都沒叫出聲,就暈了過去。大家都閉上眼睛不敢看那血腥殘忍的一幕。
“住手!”一個女子的顫聲大喝傳來。
大家轉頭循聲望去,見陳氏抱着一個白白胖胖、穿着霎是富貴的小男孩兒,急步走了過來,那腳步有些踉跄。
舉着孩子的太監頓住動作,看向雲承離。雲承離擺擺手,他就把那死裏逃生的孩子放下。
小喜子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兩步,尖聲問道:“來者何人?”
陳氏一臉的悲怆決絕,道:“我是小王爺的奶娘,這是小王爺,你們把那些孩子放了吧!”
她雙腿打顫,卻沒有跪下磕頭。今日她親自送她的兒子上了斷頭台,她也不活了。是以,什麽也不怕了,更不屑于給一個昏君下跪。
“大膽!見了皇上,竟然不跪!”小喜子拈着蘭花指指着陳氏厲喝。
陳氏仰首挺胸的站在那裏,緊緊抱着安哥兒,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懷裏,這是她最後一次抱他了。
安哥兒許是察覺到了危險,許是被老娘勒疼了,哇哇哭了起來。孩子一哭,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就連高台上的孩子,有的也跟着哭了起來。
安王眉頭皺了皺,想上前求情,被顧非墨拉住了。
雲承離露出一個輕蔑嗜血的笑容,冷冷的看着陳氏,淡淡的問道:“這真的是雲沐風與木九久的孩子?”
陳氏奇怪自己現在不怕了,堅定的揚了揚頭,道:“是!”
雲承離像看到獵物的狐狸似的笑眯眯的問道:“那他們自己怎麽不來?肯讓你來?”
陳氏早就想好了說辭,道:“他們舍不得!”
“好啊!抱過來!”雲承離給小喜子一個眼神。
小喜子會意,命令陳氏道:“抱過來!”
陳氏咬着嘴唇,走到台前,小喜子拄着拐杖,彎腰去抓安哥兒的衣裳,陳氏心如刀絞,緊緊抱着安哥兒,不想放啊!
小喜子沒拽過來,微微一愣,目露兇光。
陳氏咬牙流淚閉上眼睛,緩緩松開自己的手。手中的孩子被小喜子一把拽了過去,小脖領子被揪着,揮舞着手臂發出困難的哭聲。
陳氏淚如雨下,心中默念:兒啊,娘對不起你,下輩子找個好人家吧!
小喜子像提着一隻小狗崽兒似的把安哥兒舉在雲承離跟前,“皇上,您看。”
雲承離擡起眼皮看了看,這孩子倒是白白胖胖的,但長的一般,“雲沐風和木九久那樣的絕色相貌怎麽會生出長相如此普通的孩子?欺君,殺!”
“他就是小主子!”陳氏尖叫着往高台上爬, “不要!”
“是!”小喜子扔了拐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朝安哥兒的小胸脯刺去。
“住手!”隻聽空中傳來一聲冷冽的厲喝,緊接着是“嗖”的一聲利器破空的聲音。
“啊!”小喜子一聲慘叫,一支袖箭刺穿他的咽喉。
人群裏竟傳出小聲的叫好聲,擡頭隻見一個身穿水藍色綢裙的窈窕女子飛掠而來,衣裙在秋風中翩翩飛舞,容色冷豔而肅殺,如同從天而降的仙子。
她在人群中高個兒的頭上借力兩下,就掠上了點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