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靴子可還合适?”
“皇上,這袖子可還舒服?”
……
雲承離已經監國好幾個月了,行使了皇上的權利,下邊的人早就把他當成皇上了,如今雖然還沒有舉行登基大典,但大家叫的還很順口。
他玩世不恭、不務正業的氣質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威嚴和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
左通在殿外禀報道:“皇上,睿親王和安王進城了,正朝皇宮趕來。”
雲承離聞言微微一笑,道:“準備好住處和香湯讓他們沐浴更衣一番。”
有小太監躬身進來,行到近前,跪地行禮道:“啓禀皇上,恪王府的人傳來消息,恪王妃等着皇上大赦天下,如果恪王不被赦免罪責,她要讓恪王的幾個公子上折子,請求去給先皇守陵。”
雲承離手指摩挲着龍袍袖子邊上精美的刺繡,淡淡的道:“恪王情況如何?”
小太監伏地答道:“還是老樣子,癡傻的厲害,連土都吃。”
雲承離蹙眉思索片刻,道:“那就别等恪王妃上折子了,把恪王的名字加入大赦天下的名單内,解除他的幽禁,派往皇陵守陵園,畢竟他也是父皇的兒子,對兄弟,朕必須要仁慈友愛。”
“是!”小太監磕頭答應,躬身倒退着出去安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一個小太監的尖細而悲怆的聲音,“奴婢是昭華宮的小喜子,皇、皇貴妃不好了,請皇上趕緊去一趟!”
雲承離一愣,臉上的笑容凝結,凜然問道:“這是何意?”
皇貴妃中了毒後,大多數時候在昏迷,尤其是産下小公主後,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能夠熬到現在也是不錯了。
小喜子在殿外磕頭有聲的道:“皇貴妃聽到喪鍾,就猛然睜開眼睛,然後就流着眼淚說要見皇上最後一面。”
雲承離對皇貴妃沒有什麽母子之情,但畢竟是生身母親,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右達有些擔心的道:“皇上,這個節骨眼兒,皇貴妃她……”
雲承離笑的涼薄,“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還能怎樣?見她最後一面也好。”
雲承離并沒有換下龍袍,直接穿着就去了昭華宮,一路上的宮人見到,都匍匐在地上,山呼萬歲。
雲承離手搭在玉帶上,龍行虎步的走在前呼後擁的隊伍裏,天子威嚴、萬歲的尊榮展露無遺。
進了昭華宮,合宮的人都跪地行大禮:“奴婢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承離垂眸瞥了他們一眼,薄唇輕啓道:“平身吧。”擡步進了内殿。内殿的大床上,皇貴妃躺在那裏,雖然瘦了許多,但依然難掩她的絕色姿容。她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神色恹恹的,一雙迷人的眸子裏霧氣氤氲。俨然一副病美人的姿态,反而比健康時更加惹人憐愛
。
“母妃,您命人叫兒臣來,有何事吩咐?”雲承離在離床兩尺遠的地方頓住腳步,背負雙手,不怒自威,淡淡的看着皇貴妃,臉上的表情無波無瀾,看不出喜怒。
對這樣的雲承離。皇貴妃是陌生的,她記憶中的雲承離是吊兒郎當的,唇角永遠帶着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離……”皇貴妃半睜着眼睛,手臂動了動想招呼雲承離進來,但奈何沒有力氣。
雲承離神色沒有絲毫動容,這個母親,從來沒把他當成兒子,他也恨極她。
皇貴妃眸光稍黯然後又亮了亮,道:“皇上駕崩了是嗎?本宮剛才聽到了鍾聲。”
雲承離知道她這是回光返照了,她心裏已經确定了,隻是想再從别人的嘴裏再确認一遍罷了。
雲承離沒有正面回答,用目光示意皇貴妃看他身上的龍袍,道:“母妃看兒臣這身打扮就知道了。”
皇上不死,他怎麽能穿上龍袍呢?
皇貴妃美麗的雙目中立刻蒙上了一層水霧,漸漸的凝結成淚滴,一顆一顆的從眼角滑落。
她淚眼汪汪的看着雲承離,乞求道:“本宮知道,你恨極了本宮,可本宮也是難啊,作爲北月亡國公主被擄來這裏,本宮喜歡上了你的父皇,本宮日夜受着折磨……”
“不要說了!”雲承離打斷了她的話,“母妃是在爲自己這些年如何對兒臣的找借口嗎?你如何跟兒臣有何關系?是兒臣造成的嗎?爲何要把你那扭曲的怨恨發洩到兒臣身上?”
這些年雲承離雖然心中怨恨,但還是第一次對皇貴妃開誠布公的說這樣的話。
皇貴妃艱難的閉了閉眼睛,蓄在美目裏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哽咽問道:“你這是還不原諒母妃?”
雲承離冷笑道:“這二十年的折磨,蝕髓毒的疼痛,時刻面臨死亡的恐懼,沒有母親的孤苦……,這一切就因爲母妃要死了,就能一筆抹殺嗎?母妃是想求得兒臣的原諒,然後心無愧疚的離開人世?休想!”
說完雲承離轉身出了内殿,身後傳來皇貴妃的哀叫聲:“阿離!”
然後是宮人們的哭喊聲:“皇貴妃!”
太醫上前探了探皇貴妃的鼻息,道:“皇貴妃,殁!”
雲承離猛地頓住腳步,狠狠的閉了閉眼,想把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咽回去,但卻相反把眼淚逼了出來。
皇貴妃久病,聽說皇上駕崩,失去了活下去的毅力,追随皇上而去。這反倒成了一段佳話,皇上與皇貴妃情真意切、生死不相離。但玄德帝生前念及皇後的結發之情和皇族的臉面,并沒有廢後。所以皇後被秘密處死以後,依然以皇後之禮葬入皇陵。是以雖然皇貴妃對皇上情深義重、以死相随,但不能和皇上同穴,隻能按制葬在旁邊
的妃陵。
從後宮出來,雲承離遠遠的看見雲沐風和安王快步迎了上來。一看到雲沐風,雲承離的眼圈一下子紅了,鼻子酸的不行,有一種想沖過去撲到他懷裏痛哭一場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