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乃大明第一高門,和圳無需用婚姻還換取好處,他的妻子隻需不糊塗自私,不拖和圳後腿便好,于出身上頭,倒沒有太多要求。
再說皇帝一早放出話,任和圳挑選,如今和圳挑中杏兒,雖不在秀女之列,她能力品行并不比秀女們差,心性隻怕還要強上一籌。
杏兒與皇家還有一層說近不近的親戚關系,和圳又中意她,心中對未來早有規劃,因此皇帝略一思索,又看看太子:“你是當爹的,你怎麽看?”
太子笑道:“我看那幾個小姑娘都不錯,隻憑爹做主。”
那就是不反對的意思。
皇帝笑呵呵道:“準了,明兒便讓禮部拟旨。”
太子忙道:“不如再等幾日。”
皇帝一挑眉:“我不急,隻怕你兒子急得厲害。”
和圳心中自然巴不得皇帝立時三刻就下旨,昭告天下,免得總有人惦記他,也總有人惦記杏兒——他跟旁人沒說過,京城裏高門大戶的少年公子,兩隻眼睛也都盯着女學,秀女他們不敢肖想,旁人可就沒啥限制。
已有許多人明裏暗裏跟他打聽過杏兒情形,有人愛她顔色好,千方百計想見一面說說話;也有人嫌棄她出身低,不過有與宋好年那層關系,倒也能補足;還有些人純粹就是吃飽撐的,想調笑人家女孩子。
不論哪一種,但凡問到和圳跟前,都得着和圳一個警告:“你們敢将柳姑娘挂在口頭上胡說,敢說宜安一個字麽?柳姑娘在我心中同宜安一樣,但凡誰敢折辱她,我不會放過。”
也有人是認真覺得杏兒不錯,堪爲良配,和圳對這些人也不肯給笑臉,隻說杏兒年紀還小,正該專心學業,婚事過幾年再說。
那人真是想不通:“柳姑娘十五六歲年紀也不算小了,如今跟我議起親來,少說也得十八歲才能成親,正當好時候。太孫殿下這口氣,倒好像柳姑娘才七八歲……”
嘀咕也沒用,太孫殿下他就是不松口。有和圳擋關,這些人都到不了杏兒跟前,她在京城日子才能過得清靜。
這些事情可比他發覺自個兒戀慕杏兒還要早,如今回過來一想,和圳滿心酸溜溜:“杏兒生得也太好了些,探問她的人也太多了些。”
不過盯着他的人比盯着杏兒的人可多出幾百倍,杏兒都沒醋,他也沒資格醋去,隻好希望皇帝趕緊下旨,讓全天下都曉得他們兩個人是一對,誰都别想插足。
誰知這個願望也給太子當頭澆滅,和圳不禁道:“爹,爲什麽?”
太子看一眼蠢兒子:“若你要成親,事先無人告知我,你道我惱不惱?柳姑娘也一樣,你要娶她,總該告知她爹娘。咱們家是皇家,做任何事都在例外,一道旨意下去,她爹娘再不願意也得屈從,可你想想,她爹娘不高興,你未來的妻子能高興麽?”
和圳連連點頭:“爹說得是!”
皇家勢大,若要下旨,輪不到誰來拒絕,可和圳想跟杏兒有光明的未來,柳義夫妻那裏就要妥帖,要不然杏兒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和圳也難開懷。
太子到底細心,和圳年輕易出纰漏,皇帝又不大在乎人情世故,還得他把漏洞補上。
不過,雖不下明旨,倒可以暗示一二,免得小姑娘受委屈,太子想了想,回頭就讓太子妃召杏兒來東宮玩耍。
杏兒空着手進宮,出宮時多出兩口箱子,一個是太子妃賜下,一個是皇後賜下,秀女們都沒得這般青眼。
再加上和圳騎馬送杏兒到女學門口,兩人說一陣話,和圳才戀戀不舍地回宮去,這情形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曉得太孫妃花落誰家,再無疑問了。
和圳一心一意盼柳義兩口子來京城,杏兒回到學裏,難免被人探問。杏兒也不隐瞞,旁人問,就大大方方道:“娘娘召我去說話,這些個東西也都是娘娘賜下。”
“太孫殿下送你回來的?”
“是,和圳正好有空。”杏兒沒留神,滿女學裏敢叫和圳名字的,除了宜安、含芳等人,滿打滿算也就她一個。這份不同往常使人眼紅,這時候隻剩下羨慕的份。
秀女們聞弦歌而知雅意,她們都不是啥糊塗人,皇太孫心意未定時,大家還有一争之力,如今太孫一顆心系在柳杏辭身上,她們還有啥争搶的必要?
倒不如做個好姿态,給皇家留個好印象,将來或嫁人、或爲官,得太孫一二關照,就是天大好處。
自然也有因不如意,而在背後暗暗說杏兒壞話的:“大家一道上課,偏她将太孫籠絡住,還不曉得使了啥狐媚子手段!”
無人應和,她慢慢便也不說了:大夥兒一道上課,杏兒是啥行徑,她何嘗沒看在眼裏?要真是那等歪心眼、行事不正的小人,早給大家聯手逐出課堂,哪裏容得她到如今?
小姑娘們酸溜溜的小心思不是啥大事,連昭仁都不愛管,倒是宜安、含芳幾個私下裏趕着杏兒叫大嫂,臊得杏兒落個大紅臉。
含芷更厲害,直接搬去與杏兒同睡,道:“你要是給人欺負了,我哥哥要心疼,索性我替他看護着你。”
杏兒一邊給含芷通頭發一邊笑:“是,民女多謝郡主娘娘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的郡主娘娘便撒嬌:“杏兒姐姐,把你的玫瑰露與我衣裳上多灑點。”
“灑太多味兒重,反而俗氣。”
“我又不這會子穿,灑上晾起來,明兒早上香味散了,隻留下若有若無的清香,那才好聞呢。”含芷很講究。
杏兒認命地給含芷熏衣裳,嘴裏道:“我怎麽覺着,你拿我當老媽子?”
含芷嘿嘿笑,張開手抱住杏兒:“怎麽會?我心裏,你就是我親姐姐呀!”
她可哄不過杏兒,當日在鄉下時,如真每要杏兒幫忙做某事,就滿嘴裏好姐姐最最好的姐姐,要調皮搗蛋時,就管她叫杏兒,連姐姐二字也不加。
含芷與如真不愧堂姐弟,哄人的話都一模一樣。
杏兒伸手把含芷抱到床上,她因練箭,手臂力氣不小,含芷羨慕不已:“我什麽時候才能和你一樣啊?”
“再等上十年吧。”杏兒順手一比,含芷站到床上,才勉強比她高出半頭。
不過含芷是北人,将來長大了,個子隻怕比杏兒這個南方人還要高些。
和圳滿以爲如今發信去青柳鎮,等柳義兩口子到京城,非得拖延一兩個月不可,誰知沒過兩三日,他去學裏上課,待散學後杏兒拿出一封信道:“我爹娘早在路上,我估摸着時間,再七八日就能到。”
原來早在和圳表白心迹當日,李青松便寫信回去,杏兒等了将近一個月才回應和圳,這時候她爹娘早在路上了。
和圳又欣喜又緊張,不禁傻乎乎道:“依你看,嶽父嶽母能歡喜我麽?”
杏兒瞟和圳一眼:“我爹娘你又不是沒見過。”
在鎮上時,李彩鳳可喜歡和圳喜歡得不得了,柳義礙着和圳是皇孫,不好露骨地巴結,可平日裏也沒少照顧他,話裏話外也誇過他多少回。
不過親戚家孩子和毛腳女婿是兩回事,和圳哪能不緊張。不光他緊張,杏兒也緊張:“我沒問過爹娘,便應下你,隻怕他們難過。”
尤其她家隻她一個女兒,她外嫁便不能守着爹娘,還不曉得他們要怎麽難過哩。
和圳握住杏兒的手:“你放心,有什麽事咱倆都一道,就是他們難過,我們也總能想法子讓他們高興起來。”
杏兒點點頭,又催和圳回宮去:“眼看天色不早,你回去罷。”
和圳舍不得杏兒,小聲道:“你就曉得催我,不高興見着我麽?”
“你又跟我撒嬌,”這家子兄弟姐妹,上到和圳下到含芷,再到如真、龍鳳胎,撒嬌起來都一個樣。生得太好就有這個好處,杏兒一點兒沒嫌棄和圳,反而摸摸他臉,用哄小孩的語氣道:“我哪能不高興見着你?我巴不得跟你多說說話哩,這不是今兒天色不大好,怕下雪,你早些回宮,大家放心。”
和圳哈哈笑:“你也沖我撒個嬌試試。”
杏兒擰着眉站在那裏,僵了一會兒,惱了:“跟你可怎麽撒嬌啊!”她總不能猴到和圳肩上,讓他扛着她到處走吧?
她跟她爹就是這樣撒嬌來着。
她卻不明白,這般輕嗔薄怒就已是撒嬌了,和圳看着她面上薄紅心動不已,按了按亂跳的心,神色莊嚴:“那我走了,明兒再來看你,你要保重。”
“明兒要我要去青松舅舅家,你跟我一道去。”杏兒爹娘頭回到京城,總要給他們預備好下處才行。
和圳心中自有成算,一回宮便問,信王府早幾年撥給李篾匠老倆口的那個别院還在不在。嶽父嶽母來京城,還要借住旁人家,就是他這個做女婿的不是。
皇家空着的院子多的是,随手撥出一個也能用,可唯獨這個院子是李篾匠老倆口住過,柳義夫妻兩個才好接受些,免得心裏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