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399昭仁走親戚

宋好年猜得不錯,這場疫病确實将京中親人吓得厲害。

京城消息暢通,泉州港才發疫病,皇帝便已通過錦衣衛得到消息,命人迅速處置:要不是這樣,隻怕還要再死好幾倍人,這疫病才會平息。

南直隸一發現病情,信王登時心慌意亂,要派人将宋好年一家子接回京城:“普天之下,再沒有比京城再安全的去處,烜哥兒在外頭,我無論如何不能放心。”

還是皇帝勸他說,自太平縣到京城須得經過大運河,如今大運河沿岸最是疫病高發,不可讓烜哥兒一家四口這樣冒險。

誰知沒過幾日,宋好年求援信送到,信王妃一見信件便眼淚簌簌而下,立時就要收拾行李去太平縣探望兒子。

信王世子等人魂飛魄散,死死勸下:“二哥還能寫信請京中送太醫去,可見暫且無恙,母妃這樣急匆匆去了,豈不讓二哥心中不安?”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信王妃身份貴重,便該有不随意以身犯險的覺悟。更何況她不通醫術,便是親自去到太平縣,也不過給疫病多增添一個受害者,幫不上宋好年不

說,還要讓他心中愧疚。

信王妃難過之極,匆忙求見皇後,将頂有用的醫官送往太平縣,皇帝皇後自然無有不應,先派醫官前往,一群人在京中心急如焚,時時刻刻盼着太平縣傳來消息。

過些日子,醫官消息傳回,道二殿下與小公子安然無恙,京中衆人這才松口氣,各自寫信與宋好年,訴說牽挂之情。

青松此時早已給派去遼東,還不曉得老家鬧時疫,月娘在京城家中,也寫信回來探問大夥兒可還好,另有一封信帶給劉掌櫃。

旁的信件都還好說,唯獨信王世子那封讓宋好年抽口氣:“昭仁要來看咱們。”

百合一愣:“昭仁好好一個姑娘家,幹啥跑這一趟?”

昭仁郡主乃信王幼女,自幼受到無限寵愛,頗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前兩年一心撲在女學上頭,突然撇下女學來探望二哥二嫂,着實叫人覺得奇怪。

宋好年也道:“便是實在放心不下,叫燦哥兒來便是,昭仁怎麽好亂跑?”

倒不是爲着女孩兒不該出門,實在她一個女孩子出門,叫人不放心。

再不放心,他們收到信時,昭仁早已上路,再更改不得,算算日子頂多七八日就到,宋好年歎口氣,“咱們快些把屋子用度收拾出來,預備她來住。”

按說昭仁身份尊貴,便是偶爾出京也該住行宮,沒得行宮住,便由當地主官獻上自家宅邸,總歸不能受委屈。

不過别處再好也親不過兄長,她住宋好年家中天經地義,宋好年夫妻兩個都不曾想她還會住别處。

當日百合就把臘梅、李彩鳳、大貴嫂、宋二妹等人請來,說“小姑子要來”,與大夥兒商量着要給她預備些啥。

宋二妹手都是抖的:“你小姑子,那得是個公主娘娘啊?”

衆人一下都目光灼灼地看百合,百合道:“是郡主娘娘。你們不用怕,昭仁性子好,從不擺架子,回頭你們見了她,隻當我小姑子看待就是,大家自在些。”

李彩鳳也跟着聲音顫抖:“堂堂郡主娘娘,你叫我們當你小姑子看!”

衆人想起百合頭一個小姑子宋秀秀,她們看不慣時有說難聽話的,臘梅還跟宋秀秀打過架,這套要是用在郡主娘娘身上……臘梅幾乎背過氣去。

看她們一個個驚慌失措,半點兒主意拿不出,百合惱道:“早知你們這樣,我就不該預先同你們說!大年還是王爺親兒子哩,咋不見你們害怕。”

這些個人裏頭唯獨杏兒不怕,笑嘻嘻道:“我連大年叔都不怕,更不怕她妹子。”

百合摟過杏兒道:“果然還是我們杏兒機靈,瞧你們一個個的出息!”遂拉着杏兒去給昭仁挑屋子。

臘梅抽氣:“大姐,你就讓郡主娘娘睡二姐原先的屋子啊?”

人家郡主不得住金子打的屋子?

百合給臘梅一個白眼:“我妹子住得,大年妹子就住不得?”

杏兒仰着小臉道:“這屋子好得很,就是窗子暗些。”

百合看看窗上糊着的白棉紙道:“确實有些舊,回頭換成銀紅紗。”又叫杏兒挑幾樣毛病,一一都記下來明日改過。

李彩鳳等人這才瞧出百合還是重視小姑子,拍着胸脯道:“我們還當你整個不把郡主娘娘當回事哩,到底還沒傻到家。”

“叫你們來給我幫忙,你們淨曉得說怪話,既這麽閑,來管我叫兩聲王妃娘娘聽聽。”  這幫人幫着百合,将迎春、臘梅都住過的西屋收拾得幹幹淨淨,屋頂樓闆下并四壁都用顔色淡雅的布料糊起來,一點兒看不出牆皮、木茬,一進屋子仿佛走進個錦盒

一般。  先前王妃賜下的物件裏有幾件瓷器,挑一件鈞窯貫耳瓶擺在屋裏,養幾枝金燦燦桂花;汝窯青瓷水仙盆裏裝上杏兒從河邊撿來石子兒,有些晶瑩剔透,有些白地黑花

,雖不是養水仙季節,看着也養眼。

宋好年夫妻兩個自家用慣鄉下物件,不覺得委屈,可也曉得昭仁與民間相當生疏,因此盡力照着京中習慣布置屋子,好叫她住得舒坦些。

虧得百合在京城時見過昭仁屋子,曉得她素喜闊朗,照着布置起來,倒也不算太難。

李彩鳳幾個都說:“往常看你跟我們沒兩樣,真到這時候,才看出花錢如流水來,果然是小王爺的媳婦。”

她們打趣,百合全笑眯眯收下,支使她們:“既認我是個娘娘,你們還敢打趣我,回頭見着昭仁也别慌。”

昭仁畢竟是宋好年妹子,百合看着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地窖裏、廚房裏各色瓜菜齊備,再也想不出還要額外準備啥,便安安心心等着昭仁上門。

誰知到昭仁還是大出他們夫妻二人意料。  昭仁到太平縣,随便與縣令打了個招呼,接受縣令并太太拜見後,便催着衆人趕往青柳鎮:“二嫂一向說青柳鎮風光好,我一路走來,看着太平縣風光确實比京城好些

,也不曉得青柳鎮是不是真個如她所說。”

她騎着馬,一旁馬車裏傳出非同尋常的響動,引來縣令窺視,昭仁沒理會,打馬往青柳鎮方向去。

這回護送昭仁的還是陳彬手下張豐,張豐曾護送過宋好年自京城回鄉下,算是熟門熟路,先派一人前去通知宋好年,一行人随後趕上。

宋好年夫妻兩個引着如真、如純兄弟倆,看着遠遠地昭仁騎馬過來,神采飛揚,都笑起來:“這些日子不見,她出落得越發精神。”

“二哥,二嫂!”昭仁遠遠在馬上招手,又叫如真,“真哥兒,還記得小姑姑不?”

如真哪裏還能記得昭仁,不過看她在馬上威風凜凜模樣,如真眼睛亮晶晶,要不是宋好年牽着,他恨不得立時上前騎一騎那匹毛光油亮的大馬。

一行人走到近前,昭仁跳下馬,重新與宋好年見禮,一把抱起如真往天上一抛,如真立刻覺得小姑姑十分厲害,跟她全不生疏,抱着她的脖子甜言蜜語起來。

昭仁好奇地看看百合懷裏的如純,“這是純哥兒吧,生得真好看。”

她這裏不慌不忙,馬車裏頭登時急得一片叽叽喳喳響動,“小姑姑,小姑姑!”

昭仁拍拍腦袋:“哎喲,差點把他們忘了!”

說着一撩馬車簾子,裏頭擠出一群蘿蔔頭,七嘴八舌地喊:“二叔,二嬸!”“二伯父,二伯娘!”“二舅舅!二舅母!”

宋好年夫妻兩個目瞪口呆,之間昭仁一手一個,從馬車上提溜下來一串孩子:長平公主家的宜安,太子家的和圳、含芷,信王世子家的含芳,永郡王家的含艾。

除去和圳,其餘全是女孩子,都作民間富戶人家小姐打扮,見着宋好年跟百合,乖乖行禮,然後就沖上去抱住如真:“真哥兒,你都這麽大啦!”

如真早把這群哥哥姐姐忘得差不多,乍見這麽多人,有些眼暈,給和圳跟宜安左右牽着往屋裏走時,還一臉懵。

宋好年有些責備地看着昭仁道:“你來就來,他們才多大,你就敢帶出京城!回頭我告訴父王母後教訓你!”

昭仁得意道:“我可沒有私下帶他們來,他們鬧着要跟來玩,起先父王不答應,也不曉得他們怎麽說服皇伯父,到底黏上我。”

一聽是皇爺主意,宋好年沒話說了,隻好等回頭再盤問幾個孩子。

他們事先沒得着孩子們也要來的消息,隻預備招待昭仁一個人并她的随從,如今一看屋子不夠使,連忙另外給孩子們收拾屋子,好方便他們住下。

不管他們來幹啥,當長輩的,總不能委屈了孩子們。

昭仁還振振有詞:“二哥二嫂你們不用着急,我們走親戚串門子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百合禁不住瞪昭仁一眼:“有你這樣一串門串過半個大明的?”  轉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大明是他朱家天下,還真是走到哪兒都能算成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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