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秘密。
陸管事說:“這宋好年既是錦衣衛的人,弄到蒸花露的法子也不難,他們生意做得小,隻在那幾個縣,隻怕是嫌京中清苦,要弄些個外快補貼。左右影響不到咱們生意,不去管他們也罷。”
缇騎那幫人,沾上準沒好事,他們莊園背後勢力雖強,不怕缇騎,但也沒有主動啓釁的必要。
紅薯、土豆、玉米等也都收割起來,玉米紮成捆一串串挂在房檐下,紅薯和土豆生得好大個兒,有些一個竟有杏兒臉那麽大,少說三四斤,若是家裏人少,一個就夠吃一頓的。 辣椒、豇豆這些東西,也都串好挂起來,紅的紅、黃得黃,叫西下時的日頭一曬,閃光極漂亮。上年爲留種子,百合都沒敢多吃辣椒,今年辣椒豐收,她隻留下少量種子,想到冬日裏煮飯放些辣椒進
去,嘴角便流露出笑意。
番茄、胡瓜多水易腐爛,該腌的腌,該藏的藏。尤其番茄,百合或是拿壇子封起來,封口前燒一小把稻草耗盡壇中空氣,好延緩腐爛速度,或是加糖煮成番茄醬保存起來。
壇封的西紅柿最多保存一兩個月,番茄醬吃到明年都不成問題。
餘下還有少量白菜、蘿蔔和大蔥、大蒜之類的在地裏,經霜不壞,便是下雪都還可以揪出來吃,便不去管它們。
百合同宋好年商量:“最忙的日子總算過去,大夥兒辛苦一年,該發的工錢咱們得發,再就是我想請大夥兒在家吃頓飯。”
宋好年點頭:“你可别累着就行。”
在家整治一頓飯對百合來說早就是駕輕就熟的事情,就算吃飯人多,也不過是多花點心思、再叫兩個人幫忙的事情,頂能幹的鄉下婦人一個人能操持二十多人吃食。
挑個好日子,宋好年把大夥兒叫來,在堂屋裏算今年的工錢,并留他們吃飯。
辛苦一年,盼頭就在今日,衆人哪有不高興的?宋二妹心寬,自己隻記大略日子,全叫宋好年給他算;汪永興兩口子就記得仔細,哪個月哪一日沒能來做活,都說得清清楚楚。
宋好年笑着說:“說好工錢一月一月算,中間那一兩日哪能扣你們錢?人總要歇息一兩天不是。”
抹去沒能來上工那幾日,一筆筆算下來,發過錢,又說:“我和百合想着,今年頭一年種花,不虧本便是好事,不想還賺了些個錢,多虧大夥兒誠心幫忙,你們的好處我們都記在心裏。”
“别的東西沒有,今年才蒸出來的花露,你們一人拿十瓶,家去或是送人,或是自用,都體面。再有,再一人多發一個月工錢,算我們謝你們用心,明年咱們還好好種田,到時候賺得更多。”
他一番話說下來入情入理,大夥兒都高興,紛紛贊他大方。宋二妹推推一同來的丈夫柳平安:“你還說我掙不了幾個錢,隻曉得來尋大年家的做耍子,如今可瞧見了吧。”
柳平安笑着說:“是,我如今可算曉得,你賺得不比我少哩。”
宋二妹十分得意,轉身去廚房給百合幫忙,隻見她已經蒸上米飯,米是今年才下來的新稻米,一粒粒閃着晶瑩的光;蓮藕排骨湯炖在竈上,往外散發香氣。 腌好的松花蛋切成一瓣一瓣,中間堆一小堆辣椒,上頭澆醬料汁,每一瓣中間都帶一小塊蛋黃,漂亮得好似一朵花。春天曬幹的灰灰菜用水發開,涼拌一下又是一道涼菜。涼拌豬肚條裏頭夾雜着五顔
六色的泡菜,酸酸辣辣的泡椒尤其提味。
百合叫宋二妹給她幫忙刮幾個土豆,用擦子擦成絲,上桌前炒出來,又香又脆。土豆絲這東西不能太早炒,不然到時候不好吃。
她自己手邊好幾堆顔色不一樣的面團,宋二妹看得直愣神:“你這是要幹啥?”
百合笑着賣關子,就是不肯說,隻管把面團捏成一個個小碗的形狀,放在籠屜上蒸。又把黃豆粒、玉米粒、辣椒、胡蘿蔔、木耳全都切成碎丁子,和肉沫一起炒得香噴噴。
廳房裏擺兩張方桌,百合先把涼菜裝盤上桌,同宋好年給大夥兒敬酒,請大夥兒先吃涼菜。
她回廚房取個大盤子,把肉沫炒菜裝進去,再把幾色面窩窩在周圍圍一圈,這下宋二妹看懂了:“這是要自個兒把菜夾進窩窩裏和着吃?”
“這叫五谷豐登。”這樣菜一上上來,衆人都贊:“光這顔色就有多少巧心思!”
面窩窩金黃的是玉米面,白的是小麥粉,紅的是在面粉裏摻了玫瑰汁,綠的裏頭加了艾草汁,爲着湊“五谷豐登”的吉祥意思,又用胡蘿蔔染一個淡黃色的面粉。
肉沫和玉米粒、黃豆粒等幾樣菜炒在一起,越嚼越香,舀上一勺釀在面窩窩裏頭,一口下去滿是油香,木耳脆嫩,辣椒末最叫人吃了還想吃。
百合很快又端上酸辣土豆絲,茄子、土豆、辣椒一道炒個地三鮮,外加米飯和排骨湯,自己也坐到桌邊吃飯。
她一邊吃飯一邊不住催衆人多吃些,又去廚房添菜,宋好年見她忙得不行,把她按在座位上:“你坐着,我去添菜。” 鄉下地方往往都是男人吃飯,叫女人添飯添菜,若是男人弱些個,人家就笑這男人怕老婆。偏宋好年大大方方,全不怕别人笑他,别人也不笑他,一個個都笑百合:“早幾年你才嫁到這屋裏,瞧見大年
時,恨不得鑽到竈眼兒裏去,如今可怎麽樣?”
百合抿嘴笑:“我那時候還小哩,如今都多大了,别拿我小時候的事情笑我。”
前幾年她也就十七八歲,說起自己還小,全部害臊,宋二妹先拍桌大笑起來,指着百合幾乎要笑岔氣:“你當你前幾年是杏兒哩!”
這頓飯人人吃得心滿意足,等人都散了,宋好年便道:“過兩日咱們去看看老丈人和丈母娘罷。”
百合邊洗碗邊笑:“好呀。”
前兒去城裏,瞧見迎春在臘梅那裏幫忙,雖還不如原先精神,到底比才出事那幾日好得多。
百合悄悄把柳府換掉官家的事情告訴她,迎春拍手稱快:“我就說他們一家子都不是啥好東西,如今全都走了才好,免得給你們背後使絆子!”
百合便問她要不要再回鎮上,迎春灰了臉。好一陣才說:“我在城裏自在,不想回去哩。”
“不想回去就不回。”百合見妹子過得挺好,也替她高興。
如今迎春過得還算不錯,雖然還沒從柳耀文那件事情的陰影裏頭走出來,嘶啞的嗓音怕是要跟她一輩子,可她好歹不再尋死覓活,日子也有了奔頭,百合自覺對良心有個交代,便願意回去看看爹娘。
李篾匠跟朱氏老倆口年紀大了做不動活,李篾匠腿腳又不好,再加上今年大旱,地裏收成除去留給明年的糧食,根本不夠吃。
朱氏倒是想得開:“大妞三妞幾個吃香喝辣,還能叫親爹娘餓死不成?就是咱們啥都不種,也餓不死!”
李篾匠先說她:“閨女要孝順是一回事,咱們兩個還沒到走不動路、掄不動镢頭的時候,咋就要靠出嫁的閨女養活?”
見說不動,想了好半日,又想出個理由來:“你好歹替青松多攢些家底。”
他們多掙些,青松将來就多得些。
朱氏把青松看得眼珠子一般,一聽給青松攢家底,也不提叫閨女養的事情了:“你這老貨倒還有兩分成算,大妞三妞那些個好東西,我是得給青松留着,如今給你用上才叫糟蹋好東西哩。”
李篾匠叫她埋汰半輩子,早習慣了,并不說啥。
宋好年跟百合兩個趕着騾子,馱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娘家時,見朱氏還拿得出自家種的東西招待他們,宋好年勸朱氏:“你老少做些活,多保養,萬事有我們哩。”
朱氏道:“我們還沒老到動不得哩,等動不得的時候你再說這話!”
百合十分詫異:娘今兒咋轉性了哩?
難得朱氏這樣明白不犯糊塗,百合對她更和顔悅色幾分,臨走給她一貫錢,叫她省着花銷,想來用上半年幾個月的,不成問題。
不料閨女女婿一走,朱氏就把錢壓在箱子底,箱蓋子一鎖,鑰匙挂在自個兒腰上,連李篾匠都不叫碰:“這些個錢都是給我兒留着的,你肖想也沒用!”
李篾匠歎口氣,走到一旁編竹籃子。
他自從摔傷,快有兩年時間沒做活,如今隻覺得手生。這些日子叫親戚家十來歲的男孩子幫他砍些竹子來,他正慢慢把以前的手藝練起來,不說養活自個兒老兩口,總能補貼補貼閨女。 他看宋好年好幾回給他們送東西用的都是舊籃子,就曉得大妞那裏籃子不夠用,趁自個兒還能掙紮得動,好歹給大妞做點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