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坐在小涼亭裏,她托着腮,望着遠處沈不覆把不棄帶上樹的身影,想着之前他說的這句話。肖折釉一直是個很理智的人,理智到冷血。或許是因爲前世她身爲公主時,身邊追求的人太多的緣故,她若不喜歡一個人,别人對她再好都與她無關,斷然生不出感動的情緒來。然而這一切落在沈不覆身
上,卻又不一樣了。感情這個東西,或許都是自私的。在她不喜歡他的時候,他爲她付出再多她都不會放在心上。正如盛雁溪爲沈不覆做再多,沈不覆也不會把盛雁溪放在心上一樣。從這一點來看,肖折釉和沈不覆倒是相似
。
然而在肖折釉喜歡上沈不覆之後,再想起他曾爲她做的事兒,就會讓她心裏覺得愧到發堵。這種愧疚的情緒就好像這段感情是不對等的,她必須犧牲些什麽來償還一些。
這種想法讓肖折釉的眉頭一點一點皺起來。許久過後,肖折釉輕歎了一聲。她起身,走出涼亭,獨自往回走。安排人将盛雁溪送走。肖折釉沒有去送盛雁溪,沈不覆也沒有。
盛雁溪坐在馬車裏,忍着傷口的疼痛往外望去。她心裏有一絲祈盼,祈盼能再見沈不覆一眼。然而直到馬車出了望澤谷,都沒有見到沈不覆的身影。
第二日漆漆、陶陶、羅如詩還有沈禾儀、不棄就要被送走了。
肖折釉囑咐了漆漆、陶陶好些話,翻來覆去不過就是一句珍重。不棄昨天鬧了一回今天倒是不鬧了,他一直坐在凳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認真聽肖折釉和别人說話。乖得不得了。
肖折釉和漆漆、陶陶說了好久,才去看他。肖折釉目光落在不棄身上的時候,不棄立刻挺直了小腰杆。
“不棄怎麽了?”肖折釉蹲在他面前,瞧着小家夥有些發白的小臉蛋。
肖折釉一過來,不棄一下子就紅了眼睛,可是咬着嘴唇不肯哭。那淚珠兒蓄在眼眶裏,把他亮亮的眼睛蒙了一層霧,可憐兮兮的。
“不棄?”肖折釉急忙把他抱到懷裏,“昨天爹爹不是告訴過你了,等你再長高一點,歸刀叔叔就會去接你的。不棄不會跟爹娘分開太久的。”
不棄一雙小短胳膊使勁兒摟着肖折釉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挂在肖折釉身上。
“該出發了。”沈不覆進屋來。
他朝肖折釉和不棄走去,問:“他又鬧脾氣了?”
肖折釉明顯感覺到懷裏的不棄在聽見沈不覆說了這話以後,小身子顫了一下。肖折釉覺察出哪裏不對勁了。她微微用力掰開不棄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問:“不棄,究竟怎麽了?跟娘說說好不好?”
“哭!弟弟妹妹!”不棄忽然喊了這麽一句。
“什麽?”肖折釉皺着眉,沒聽懂。
不棄話還沒說利索,會喊出這樣的話已經很難得了,想要他把全部意思說出來就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肖折釉也不再問他,偏過頭望向绛葡兒,問:“是誰在他面前說了什麽?”
绛葡兒認真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将軍把他送回來的時候,大家逗他玩。說他要是再扯着嗓子哭,大家就不會再喜歡他了,尤其……”
绛葡兒忽然有點心虛,她看了一眼肖折釉的臉色,又扭頭去看了一眼沈不覆的臉色,才繼續說:“還說等過兩年有了弟弟妹妹,他還是不懂事總是哭的話,将軍和夫人就不要他了……”
肖折釉心裏一下子升起一股火。之前不棄嘴裏嚷着殺人就是從歸弦口裏聽到學來的,現在幾個丫鬟又在他面前亂說話!實在是如今日子太不安穩,很多規矩都無法顧及。别的事兒倒也罷了,可是不棄還這麽小,若是受了别人影響可是不
好。
肖折釉剛要發火,不棄忽然抓住她的手。肖折釉回過頭來,看見不棄一邊擦眼睛一邊搖頭。好像是在告訴肖折釉他再也不哭了。
突然就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想到接下來幾年的分别,肖折釉心裏就更不是滋味兒了。她完全舍不得丢下他。明明給他取名“不棄”就是說無論前途多艱難都不會棄了他。
“是、是奴婢多嘴了!”绛葡兒急忙跪下來認錯。
沈不覆走過去,拍了一下不棄的後腦勺,說:“我和你娘親隻有你一個,你以後不會有弟弟妹妹。”
不棄仰着頭有些茫然地望着沈不覆,他有點沒聽懂。
肖折釉有些驚訝地擡眼看向沈不覆。
沈不覆略一沉吟,說:“折釉,你既舍不得他就和他一起走吧。再過兩年,我派人去接你們倆。”
肖折釉愣了一下,她很快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說:“我跟你走!”
沈不覆笑了,他又像剛剛拍不棄那樣,在肖折釉的後腦拍了一下,說:“聽話!”
肖折釉仰着頭望他,蹙眉搖頭。
“我已經讓綠果兒幫你把東西收拾好了。”沈不覆一邊說,一邊彎腰把不棄抱起來。
他抱着不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小子,爹不在的時候好好護着你娘。”
這句話不棄倒是聽懂了,他使勁兒點頭。
“不覆!”肖折釉追出去,抗議地搖頭。明明之前已經與沈不覆說好了,肖折釉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改了主意,甚至連行李都讓綠果兒收拾好了。
沈不覆稍微嚴肅了些,說:“不棄這麽小,下人能照顧他,卻不能教他,你也不忍心丢下他。更何況,母親年歲大了,最近身子日益不好,你就算是替我留在她身邊盡盡孝。”
“這些道理我都知道。”肖折釉跟着沈不覆往外走,慢慢低落了情緒,“可我……舍不得你……”
沈不覆的腳步忽然頓住。他擡眼望向院外的車隊,帶着點笑意地道:“我的以朔公主向來以大局爲重,何時變得如此兒女情長?”
肖折釉笑不出來。
肖折釉稀裏糊塗地被沈不覆抱上馬車,馬車往前行的時候,肖折釉才忽然想明白。沈不覆分明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跟着他走。他之所以騙她,是爲了避免她的反對。今日忽得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肖折釉掀開馬車的垂簾,朝外望去。
沈不覆一直騎馬跟在後面,見肖折釉探頭望出來,他對她笑了一下。
馬車行了半日,沈不覆在後面跟了半日,肖折釉就在窗口望了他半日。明明沈不覆可以追上來,與車同行,可是他沒有。兩個人選擇了沉默。最前面的白色馬車裏,陸鍾瑾斜倚在車壁上,悠哉悠哉地吹着笛子。在車廂裏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粉雕玉器十分可愛,尤其有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萬分靈氣。她趴着車窗往外張望,糯糯
地說:“那個大将軍跟了一路哩!”
陸鍾瑾剛好吹完一曲,他放下笛子,打了個哈欠。他抱着胳膊,阖着眼,慢悠悠地說:“把腦袋拿回來,别掉下去。”
小姑娘轉過身,歪着頭望着陸鍾瑾,甜甜地說:“鍾瑾哥哥,他們兩個應該有個告别!”
陸鍾瑾沒搭理她。
小姑娘輕輕“哼”了一聲,又将小腦袋探出去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她忽然放下垂簾,朝陸鍾瑾走過去。馬車忽然颠簸了一下,小姑娘一下子跌倒了。幸好這馬車裏鋪着很厚的雪白兔絨毯,摔不疼她。
陸鍾瑾睜開眼,指責地瞥了她一眼:“能不能乖一點?”
小姑娘也不起來,在兔絨毯上朝陸鍾瑾爬過去,她扯着陸鍾瑾的手使勁兒搖。一邊搖一邊說:“鍾瑾哥哥,咱們把馬車停下來讓他們告個别吧!”
“你這小丫頭懂什麽,又不是我不讓他們告别,是他們自己不想。”陸鍾瑾不耐煩地說。
“可是隔着馬車呀!停下來!他們能抱一抱!就像……”小姑娘爬起來,一屁股坐在陸鍾瑾懷裏,伸出胳膊使勁兒抱着陸鍾瑾的腰,“就像這樣!”
陸鍾瑾長長歎了口氣。
這個小姑娘是大長公主的獨女,如果不是抓了她當人質,他也跑不出來。可陸鍾瑾沒有想到小孩子這麽麻煩。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換個法子。肖折釉望着一直相送的沈不覆,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以爲前面有什麽事兒,一會兒就會繼續往前走,可是她等了等,馬車還是沒動。她不由疑惑地去讓綠果兒詢問。綠果兒剛推開車門,還沒等下去,就
看見一個婦人抱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往這邊走。
小姑娘沖肖折釉彎着嘴角笑起來,甜甜地說:“姐姐,你去跟他告個别吧!去抱抱他!”
肖折釉愣住了。
小姑娘又由着婦人抱回最前面的馬車。
肖折釉下了馬車,往回走,走到沈不覆馬前。她站在馬下仰頭望着沈不覆,卻一時沒開口。她不知道說什麽,又怕自己一開口就說出指責他的話。
沈不覆松開手裏的馬缰,他俯下身來,伸出雙臂抱住肖折釉,說:“帶着你的确不方便,尤其最近更是居無定所。”
他拍了拍肖折釉的後背,低聲道:“才兩年而已。”
肖折釉擡手抱住他的肩,沒說話。
沈不覆再勸:“我等了你兩輩子,你連兩年都不願意等我?”
肖折釉抱着他的手慢慢收緊。
沈不覆不想讓陸鍾瑾等太久,他松了手想要直起身子,肖折釉抱着他的手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抱得更緊了。沈不覆無聲輕歎了一聲,隻好重新抱着她。
初夏的風還帶着絲涼爽,兩個人一人馬上一人馬下都沒有說話。他們兩個人之間向來寡言,很多事情不會明說,但憑心意與默契。
肖折釉的淚滴落在沈不覆的肩上。
沈不覆後知後覺聽見懷裏極淺極淺的啜涕聲。沈不覆閉了下眼,将不舍的情緒壓下去。他再睜開眼時,眼中重新恢複平日裏的沉寂。他慢悠悠地說:“我又不是剛出征的愣小子,十五從軍,轉眼二十年。戰場上隻有我取别人性命,沒有别人傷我半分的
道理。不過才兩年,我答應你再相見的時候我一定好好的,絕對活着,也不會缺胳膊少腿。我答應你,即使相隔千萬裏,也讓你知道我的消息。嗯,軍中也沒有女人,别擔心我沾花惹草。”
向來寡言的沈不覆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
肖折釉聽到這裏忽然破涕爲笑:“誰說軍中沒有女人的?歸弦和袁蘭五難道不是?”
“哦……”沈不覆恍然,“我還真忘了她們倆是女人。”
肖折釉在他懷裏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說:“怎麽說她們都是姑娘家,你可不許當着她們的面兒這麽說。”
“遵命。”
肖折釉下了好大決心,才慢慢松開沈不覆,她用哭紅的眼睛望着沈不覆,低低地說:“我原是不知道會這麽舍不得。兩年不長嗎?長的,見不到又要爲你擔驚受怕的每一日都會漫長難熬。”
沈不覆忽然笑起來,笑到露出外人不曾見過的虎牙。
“突然覺得就算死,也死而無憾了。”
肖折釉眼裏瞬間湧出淚,她睜大眼睛瞪着沈不覆:“不許,不許這麽說!”
“好。那些小喽羅不夠我一手捏,本将軍輕而易舉就能解決了他們!”沈不覆的語氣裏帶着股多年前便消失了的年少輕狂。
肖折釉垂了下眼,讓盈滿眼眶的淚落下來。她拉住沈不覆的衣襟,踮起腳來,吻在他嘴角。
一觸即分。
肖折釉眼中雖然含着淚,卻明媚笑起來,說:“去吧!去把那些小喽羅趕出咱們大盛!”
沈不覆握拳,敲了敲胸口。
“臣領旨,”稍頓,“我的公主……”
沈不覆調轉馬頭,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馬蹄聲漸遠。
肖折釉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視線裏。
“鍾瑾哥哥,我忽然明白了個道理!”一直望着肖折釉和沈不覆告别的小姑娘趴到陸鍾瑾面前,“不管是鄉野民婦還是公主、貴婦在戰争面前都是一樣的,所以戰争是不好的!是不對……唔……”
陸鍾瑾把一個香噴噴的兔包子塞進她嘴裏。
聽她母親講完道理,要聽她皇帝舅舅講道理,聽完她皇帝舅舅講完道理,她又開始叨叨叨……
神煩。
陸鍾瑾的車隊完全不像趕路的樣子,一路都慢悠悠的。他自己一直窩在最前面的車廂裏沒出來,時常從車廂裏飄出來笛聲又或是琴聲。如今這亂世,陸鍾瑾的車隊的确很顯眼。他自己坐在最前面的馬車裏,後面又跟了四輛馬車,着實很顯眼。這一路的确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少匪人想打主意,不過大多都被冷然的白衣護衛吓了回去。
就算是有不開眼的匪徒想劫财,也被護衛輕易解決掉,完全沒有影響到車隊的前行。肖折釉之前有跟沈不覆打聽過這個陸公子的身份,在聽沈不覆說陸鍾瑾來自遼國時着實吓了一跳。不過沈不覆又跟她解釋,陸鍾瑾的國家雖也爲遼國,卻并非此時與盛國開戰的遼國,而是跨越了大海,在
很遙遠的海岸對面。肖折釉也懷疑過陸鍾瑾是否有趁着盛國大亂想做些什麽的打算,沈不覆卻搖頭笑道:“他家中好幾個皇位等着繼承,而他正是爲了躲避繼承皇位才劫了大長公主的女兒連夜跑出自己的國家,漂洋過海,來了
這邊。”
那時候肖折釉還沒有跟陸鍾瑾有打過交道,對沈不覆的說話十分疑惑,不過後來她和陸鍾瑾有了些接觸,才深信這的确是個逍遙自在的……怪人。
不,應該說是一家子怪人。再後來的相處中,肖折釉慢慢聽說陸鍾瑾的事情。原來當初他的舅公是皇帝,可不知爲什麽他舅公把皇位給了他的祖母,而她的祖母做了幾年皇帝平定戰事後,潇灑退位,又将皇位給了他的父親。然而他
的父親也是個懶得當皇帝的性子,偏偏把皇位塞給了他。彼時陸鍾瑾歲年尚幼,卻毫不猶豫地直接把皇位給了他父親的表弟,也就是當初第一任皇帝的兒子。
可沒想到,陸鍾瑾的父親和他的舅公後來離開遼國四海遊蕩時,偏偏又分别在兩個國家稱了帝。
陸鍾瑾的父親隻他一個兒子,這太子之位跑不掉。
陸鍾瑾的舅公指責當年陸鍾瑾的父親把遼國的皇位扔給了他兒子,所以也想把自己的皇位扔給陸鍾瑾。
據說,這兩人爲了陸鍾瑾到哪裏繼承太子之位的事兒還打了一架。
當時陸鍾瑾尚在遼國,遼國的皇帝笑着說:“當年朕這皇位便是你給的,這些年朕也當夠了皇帝。要不然再還給你。”
于是,陸鍾瑾連夜劫持了長公主的女兒逃出了皇城。
肖折釉聽完這個故事後,拿着筆在紙上理了好久的關系表,才将這一家子的關系理清,最後隻驚愕這一家子的人都是怪人。
“娘!救命!”不棄推開門,一股腦沖進來,直接躲在肖折釉的身後。
一年多了,肖折釉和沈不覆分别已有一年多。如今不棄已經快三歲了,能說能跑,更能闖禍。
肖折釉無奈地将他拎出來,抱到腿上,蹙眉問他:“又闖什麽禍了?”
“也、也沒什麽!就是抓了隻蟲子放進陸叔叔的茶碗裏……”
肖折釉頓覺頭疼。
真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因爲吃狼奶長大的,性子野到搬不回來。肖折釉曾仔細想過,即使是沈不覆小時候都沒他這麽鬧騰……
起碼肖折釉記憶裏七歲的沈不覆性子比不棄好多了。
“姐,你得給我做主!”漆漆氣沖沖的跑進來。
她的臉上用墨汁畫了兩個圈圈。
漆漆一進來看見不棄在這裏,眼睛立刻瞪起來。
她一手掐腰朝不棄沖過去:“臭小子,本姑奶奶睡個午覺,你居然敢在我臉上畫畫!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不棄死死抓着肖折釉的胳膊,大聲喊:“娘親救命!”
肖折釉偏過頭,不想看他。不棄見求救自己娘親沒用,黑黑亮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立刻笑嘻嘻地抱着漆漆的胳膊,朗聲說:“小姨!小姨!我聽說如果在仙女的臉上畫圈圈,仙女就會原形暴露,露出仙女的本身,身子會發光的!小
姨這麽漂亮,一定是天上的仙女!所以我才試一試!”
漆漆擡高的手舉了半天沒法打下來。
不棄抱漆漆的胳膊更緊,更甜地說:“雖然小姨不是天上的仙女,可也是天下絕色!唔……碧玉羞花、沉魚落雁!”
漆漆想要揍他的手放下來,拎着他的衣領把他拎起來,問:“你小子跟誰學的這些東西!”
“還能有誰。”肖折釉無奈地搖搖頭,指着門外。
門外,陸鍾瑾右手握着長笛,一邊慢悠悠敲着左手掌心,一邊往這邊走。
不棄一下子掙脫開漆漆的手,快動極快地搬了個椅子到窗前的桌子旁,他踩着椅子爬上桌子,又從桌子爬上窗戶,從窗戶翻過去,窗外有一個小梯子,正是他前幾天貪玩讓紙片兒擺在那的。不棄一系列動作幹淨利落得不像個還不到三歲的孩子,看得漆漆目瞪口呆。她望着窗戶的方向,問:“姐,姐夫什麽時候來接你?他現在可又變成追随者無數的玄王了!可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