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肖折釉不得不無奈地搖搖頭,問:“你們兩個到底是想說什麽?”
漆漆和陶陶對視一眼,陶陶扯了一下漆漆的袖子,沖肖折釉說:“二姐有事兒跟你說!”
被弟弟推出來的漆漆隻好說:“姐,我們聽說這回你不跟我們一起走,要跟着将軍去打仗?”
“嗯,是這樣。”肖折釉點頭。
漆漆笑嘻嘻地湊過去:“我們也想去!”
“啊?”肖折釉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們兩個。
漆漆又往前湊了湊,急忙說:“姐,你從小就打不過我啊!你都能去打仗,我怎麽不能?别的事兒我不如你,可是打架這種事兒,我一個頂你仨啊!”
陶陶也在一旁說:“我也想跟去!之前一心想考功名,可如果天下亂成這樣,連科舉都沒了。讀書還不如拿起刀槍上陣殺敵!”
說完,陶陶還揮了揮自己的拳頭。肖折釉看了一眼陶陶纖細的手腕。陶陶舉起拳頭的時候,衣袖向下滑了些,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竟是和肖折釉差不多粗。陶陶這些年一直苦讀聖賢書,并沒有做過一點粗活,舞刀動槍的事兒也沒做過。
更何況現在的陶陶不過還是十四歲的年紀,在肖折釉眼中真真還是個孩子。
見肖折釉沉默着,漆漆和陶陶也不說話了,都期待地望着她。
肖折釉望着漆漆和陶陶,心裏是真的猶豫。許是幼時宮中受其父皇影響,在肖折釉的理念裏一直堅持文武并重。所以在陶陶小的時候,并沒有如沈不覆計劃的那樣勉強陶陶去習武。她覺得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将都有其不可忽視的作用,隻要走到極緻。雖然如今山河飄零,武将明顯比文官的作用更大。可是日後呢?日後江山剛穩下來的時候,便是文臣學以緻用之時。又怎能隻看眼下呢?當然,文武雙全自是好的。可這天下又有幾個樣樣全能的天才,
隻要在自己選的路上取得成功便已是了不得。
是以,她不贊同陶陶放棄他擅長的筆墨拿起他舉不動的刀槍。肖折釉沉吟片刻,斟酌了言語,将自己的想法仔細說與陶陶聽。陶陶的眸子從期待到失望,從失望到迷茫,再從迷茫到堅定。最後,他雖然心中仍對于不能跟着姐姐一起上戰場有些遺憾,卻也聽懂了姐姐
的深意。他點點頭,悶聲說:“姐,我知道了。日後,我一定把恢複科舉的第一屆狀元捧回來……”
肖折釉悄然松了口氣,她又看向漆漆。
漆漆仰着小下巴,在肖折釉開口前,先說:“姐,你可别拿說給陶陶聽的那一套說給我聽!我可不會讀書!我唯一有點用的就是打架呀!你該不會希望我女扮男裝去科舉吧?”肖折釉差點脫口而出“打架和戰争是兩回事,前路吉兇難料”。不過她把這句話咽了回去。想了想,肖折釉對漆漆一連發問:“我不在的時候,誰照顧陶陶?陶陶貪玩的時候誰管教他?他被人欺負的時候誰給
他出頭?你身邊的紅芍兒怎麽辦?她是你的丫鬟,你心疼她。可是在别人眼裏,她就是個下人,誰會照顧重傷的她?”
漆漆眨了下眼,望着肖折釉愣住了。
肖折釉笑了一下,繼續說:“而且姐是有事要拜托你的。不棄還小,我自是不會帶着他。暫且幫姐照顧他好不好?”
肖折釉握住漆漆的手,聲音也放柔放低,帶着點央求。
漆漆皺着眉頭甩開肖折釉的手,嘟囔:“别别别,你可别拿出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不習慣!”
肖折釉隻是笑,問:“那你是答應了?”
“啊……”漆漆不太樂意地應了一聲。肖折釉看了看這對弟妹,雖然他們都答應了下來,顯然是都有點失落。肖折釉又略一琢磨,笑着說:“當然了,你們想去也是可以的。可怎麽說也得過幾年,起碼得等到紅芍兒養好了傷,等到陶陶在長幾歲
。”
聽肖折釉這麽說,漆漆和陶陶又有些高興了,像是有了希望一樣。漆漆還朝陶陶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訓他:“臭小子,你趕緊長大,長成男子漢!”
陶陶揉着自己的頭,小聲嘟囔:“那也得是二姐嫁出去之後的事兒了……”
“好哇!現在敢随便拿我說事兒了!看我不揍你!”
漆漆撸起袖子,陶陶立刻繞着肖折釉跑。
肖折釉看着他們兩個打鬧,眼角慢慢彎起來。在肖折釉看來,他們兩個還是孩子,她不得不感歎一句:年輕真好。等漆漆和陶陶鬧夠了,肖折釉又拉着他們問東西有沒有收拾好,可有缺什麽。畢竟,此次一别,許下次再見不知要幾年之後,肖折釉心中也有不舍。漆漆果真是說了些缺的東西,包括紅芍兒養傷需要的藥
材,還有一些日常要用的東西。漆漆問肖折釉可否去街市采買。
畢竟前幾日剛剛有過刺殺的事兒,肖折釉也拿捏不準能不能出去,她便去詢問沈不覆。
沈不覆正在寫一份名錄,聽了肖折釉的話,沒什麽猶豫,說:“去吧,帶着歸弦即可。”
肖折釉有些詫異,問:“你就那麽确定哪些黑衣人不會再來?”
“嗯。”
肖折釉立在沈不覆長案前看他把那一頁寫完,才問:“将軍是知道那日的黑衣人是誰派來的?”
沈不覆将寫好的一頁名錄放到一旁,放了筆,看向肖折釉,點了一下頭。
“盛雁溪。”沈不覆頓了一下,“那日晚上我去找過她。”肖折釉在聽見“盛雁溪”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呆怔,她差點把這個人給忘了。不過隻是一瞬間,她眼前就浮現那一日盛雁溪在芍藥花圃圍着的花廳中對沈不覆訴說深情的一幕。肖折釉又想起當日沈不
覆站在花廳裏,直接拎着她的衣領,從窗戶把她從外面拎進花廳裏的事兒。
肖折釉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麽?”沈不覆伸手一拉,就将肖折釉拉了過來,抱在腿上。
他最近閑暇時,特别喜歡将肖折釉抱在腿上。
肖折釉收起笑,沒立刻回答沈不覆的話,反而是細細想着盛雁溪派人刺殺的事兒。肖折釉很快把事兒理清了,必然是因爲沈不覆殺了定元帝之事。
“當年之事,她當真不知情?”肖折釉問。
沈不覆點頭。
肖折釉又想了一會兒,忽然翹起嘴角,她拉着沈不覆的衣襟,說:“好哇,居然背着本宮大半夜與女子私會,看本宮怎麽罰你。”
沈不覆大笑,道:“臣随殿下發落!”
肖折釉果真偏着頭想了好一會兒,說:“暫時想不到,先欠着!”
“臣領旨謝恩。”沈不覆笑着說。他一手攬着腿上肖折釉的腰身,一手複拿起筆,開始寫另外一頁名錄。
肖折釉拿起沈不覆先前寫完的那一張細細看着,其中有些名字是她聽說過的。
“這些人都是将軍的舊部?”肖折釉問。
“嗯。”沈不覆皺眉一邊思索一邊繼續寫東西。他專注做事時,眉宇之間笑意全無,還帶着一種威壓冷意。
肖折釉偏過頭來近近望着他的側臉好一會兒,這個樣子的沈不覆總是能讓她心悸。
“将軍忙着,我先出去了,不吵你。”
“無妨,你吵不了我。”沈不覆垂首寫字未擡手,攬在肖折釉腰身的手也沒有松開。
肖折釉笑着說:“我還是不留這兒了,而且也得帶着漆漆和陶陶出去采買。”
聽肖折釉這般說,沈不覆才松了手,又吩咐:“讓歸弦跟着,或是将袁家兄妹也帶去。”
“好,我都記着了。”肖折釉從沈不覆的腿上跳下去,朝外走,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沈不覆,這才輕輕勾起嘴角離開。
依肖折釉的打算,有歸弦一個人跟着已經足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袁家兄妹。可是讓肖折釉沒想到的是,當袁松六聽說他們三姐弟要出去的時候,立馬扔下手裏的機關嚷着要跟去湊熱鬧。肖折釉本以爲袁松六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就是愛湊熱鬧罷了。可是到了街市,肖折釉才瞧出來不對勁的地方。袁松六恐怕并不是要跟着出來湊熱鬧的,因爲他一直跟在歸弦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帥氣小姐姐
”地喊。
肖折釉恍然大悟。
肖折釉看了一眼一旁正和陶陶走進藥鋪的漆漆,不由皺起了眉。當初她還想着給袁松六和漆漆牽一道紅線。現在看來隻能作罷了。
不過漆漆今年都已經十七了……
再一想到接下來會有幾年的分離,肖折釉心裏犯了愁。她想了想,決定今日回去以後求沈禾儀幫忙給漆漆物色着。
漆漆和陶陶從藥鋪走出來,朝着一旁的糕點鋪子去。
肖折釉隔了一條街,望着對面的藥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進了藥鋪。她進了藥鋪,鋪子裏的夥計見她衣裙料子不凡,立刻迎了上來,尋問她要什麽藥。
肖折釉擡頭望着占據一整面牆的藥櫃,一時沒說話。
等肖折釉從藥鋪裏出來的時候,漆漆和陶陶已經買完了糕點朝她走來。漆漆看着肖折釉手裏提着的藥材,不由有些好奇地問:“姐,你買了什麽藥?哪裏不舒服嗎?”
“都是些傷藥,有備無患的東西。走吧,我們去别處看看。”肖折釉當先朝着隔壁的一間衣料鋪子走去。
陶陶笑呵呵地對漆漆說:“還是咱姐想得周到,連藥材都提前備着!”
“走了你!拍馬屁得當着人面前拍啊,你在背後說有啥用!走了!”漆漆扯着陶陶去追肖折釉。
這一條街算是望澤谷周圍的幾個小村子中心區域的一個街市,所賣的東西比起半個月一次的集市來說少了不少,幾乎沒什麽各種各樣的攤子,而是商鋪比較多。商鋪裏賣的東西也是些比較常用的。幾個人沒用半個時辰就把這一條逛完,買了需要的東西打算往回走。然而在他們離開這條街市經過一條比較僻靜的山間小徑時,忽然湧出一匹黑衣人将他們幾個人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