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果兒笑嘻嘻地說:“這點小事兒當然不難打聽!袁将軍三日後離開通錄城!”
肖折釉皺了下眉。
居然隻有三天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肖折釉将綠果兒打發走,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雕祥雲紫檀木錦盒。她的指尖兒輕輕撫過镂空的精緻盒蓋,将搭扣一撥,取出裏面的白玉扳指。
白玉扳指在肖折釉的指尖兒間微微傾斜,露出裏面小小的一個“玄”字。
這是她剛來明定城的時候,沈不覆親自系在她胸前的。肖折釉還記得他手背劃過耳尖兒的感覺。
那個時候啊,他還叫霍玄呢。
一眨眼這麽多年了。
肖折釉從妝奁盒裏取了一條紅繩,将白玉扳指穿在紅繩上。她年幼時第一次佩戴這個扳指的時候是爲了進宮不受刁難,後來她将扳指還給沈不覆的時候,他并沒有要。那個時候,肖折釉本應該将它收起來,可是她鬼使神差地一直佩戴着。那個時候啊,她故意用很
長的紅色系着它,讓它藏在衣服裏貼身佩戴,别人誰也看不見。
什麽時候把它取下來的呢?大概是在破廟裏的那次意外之後,她剪斷了紅繩,将這枚白玉扳指收了起來。那個時候,她是真的以爲會離開,從此再不相見。
肖折釉輕歎了一聲。
她拿起梳妝台上的剪子将紅繩剪短,然後系在頸間。雪白的扳指墜在她鎖骨之間,衣領之上,很顯眼。
肖折釉望着銅鏡裏的自己,慢慢撫上這枚扳指。
“霍玄,我又得借你的名頭做事了……”
第二天天清氣爽。
肖折釉抱着不棄,帶着绛葡兒和奶娘在知州府的花園裏散步閑走。
這一路都是肖折釉抱着不棄,跟在後面的奶娘很有眼色地往前走了兩步,奉承地說:“夫人,您抱了一路該累了,讓奴婢抱着小少爺吧!”
肖折釉擡眼看了看前方花圃中央的八角亭,搖搖頭,道:“不必了,到前面的八角亭裏歇歇。”
“诶!”奶娘聞言,小跑兩步先到八角亭裏,拿出帕子仔細擦了擦石凳和石桌。
绛葡兒笑着追上去:“李媽媽,你怎麽把我的活兒都搶去了!”
“都一樣的,都一樣的!”奶娘立刻笑着說。
奶娘是因爲不棄這一路都由肖折釉抱着,她身爲奶娘兩手空空跟了一路,有些渾身不自在。更何況之前小少爺莫名其妙不見了,她可是失了職的!哪裏還敢有半分偷懶。
肖折釉抱着不棄坐下,接過奶娘手裏的撥浪鼓,在不棄面前逗着他玩。不棄“咯咯”笑起來,伸着小小的小拳頭朝前揮舞着。
肖折釉把撥浪鼓往不棄面前送,快送到他手裏的時候又收回來,惹得不棄一直笑個不停。小孩子就是這樣,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一直重複着逗他,也能把他逗得很開心。
盛令洪帶着丫鬟走到花藤小徑時,遠遠地,就看見了坐在八角亭裏逗小孩子玩的肖折釉。她略一猶豫穿過小徑,走向八角亭。
肖折釉見盛令洪果真過來了,她嘴角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笑。
“袁夫人,你這是來消食了?”肖折釉起身,将懷裏的不棄交給奶娘。“是啊,老習慣了,吃了東西總要出來走一走。更何況,如今肚子裏懷了一個,更要走動走動。免得整個人被肚子裏的孩子帶累得懶了。”盛令洪扶着小丫鬟的手在一旁坐下。她剛一坐下,就被咿咿呀呀叫
個不停的不棄吸引了目光。
“這個孩子就是你收養的那個孩子吧?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盛令洪說。
“對。我和這個孩子很有緣,就收下了。”肖折釉招了招手,讓奶娘把不棄抱過來。
奶娘還沒有把不棄交到肖折釉手裏,不棄就伸着一雙小小的胳膊朝着肖折釉要抱。
肖折釉眉眼溫柔地把他接過來,揉了揉他的小拳頭,然後才看向盛令洪,說:“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太淘了。”
盛令洪點點頭:“男孩子淘一些是好的。”
她又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肚子,随口說:“也不知道肚子裏的這個會不會是男孩。”
“當然是位小少爺了,”肖折釉把話接過來,“說起來我也是沒生産過的,但是經曆過母親和嫂子的生産,說起來奇怪,他們剛剛懷了身子的時候,我總能憑直覺說出來男女。”
“你還有這本事?”盛令洪望向肖折釉。
對于肖折釉的說辭,盛令洪自然不信的。但是卻是十分愛聽的。
她,太希望生一個男孩子了……
肖折釉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雖說猜的幾次都是準的,可總歸不是算命的。對了,夫人不若去寺裏上柱香,求一道簽。”
肖折釉似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奶娘,問:“诶,李媽媽,我怎麽記得你上次跟我說你家裏的妹妹曾去哪個寺裏求過簽,還很靈驗的?”“是有這麽回事!”被點到名字的李媽媽立刻把話接過來,“是鬥南寺!不僅是奴婢的妹妹去過,奴婢有身孕的時候也去果!俺們鎮裏的人都喜歡去求簽問平安!夫人們不曉得诶,那寺裏的求子簽可靈了诶!
就沒出過岔子!”
肖折釉聽得很認真,有些驚奇地問:“當真這麽靈驗?”“可不是!”奶娘越說越激動,“都說酸兒辣女,奴婢有個鄰居一直不吃辣,但是懷了她家老大的時候突然胃口大開,那透紅透紅的辣椒拿着就吃!街坊鄰居誰都說一定是個閨女!她不信這個邪,還想着是投
胎最好在婆婆面前長長臉,盼着是個小子。還是奴婢陪着她去了鬥南寺。您猜怎麽着?求子簽上說是個小子!誰都不信呐!直到到了日子,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呱呱落地……”盛令洪本來隻是随便聽聽,可是聽李媽媽說了這麽多,也把她的話聽了進去。求簽拜佛這事兒,不管怎麽說都是積功德的事兒。聽李媽媽絮絮叨叨又說了幾個身邊的例子,盛令洪打斷她的話,問:“這鬥南
寺在什麽地方?”
雖說盛令洪覺得去一趟不管是不是靈驗也能當成積德的善事,可是她也得顧慮一下地方是不是遠。四個月的孕婦畢竟不适合遠行。
“不遠!”李媽媽聽公主殿下問話,語氣間更加恭敬,“就在俺們鎮子裏,距離這兒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車程。”
盛令洪點點頭。
盛令洪剛決定去一趟,忽然看向沒怎麽說話的肖折釉。她審視了肖折釉一眼,試探着說:“反正你留在府裏也沒什麽事兒,不若明天陪本宮一塊去一趟鬥南寺。”
肖折釉笑着搖頭,略無奈地說:“公主就别難爲我了,我如今孤身一人,去那地方做什麽?說不定瞧着個個都是求子的婦人,心裏反倒要難受了呢。”
盛令洪一怔,心想也是。
肖折釉又說:“不過如今天下不是很太平,公主當真要去?”“這算什麽,不管怎麽說我也是袁夫人,調動一隊兵馬護送還是不成問題的。”盛令洪的語氣之間多了幾分傲慢,“明日頃悍還留在這裏,倒是可以讓他陪着本宮一起去。有他在,本宮倒是不相信哪個不長眼
的敢放肆!”
“公主說的是。有袁将軍相陪,自然無事。”肖折釉半垂着眼睛,輕輕拍着懷裏鬧騰的不棄。
她的五姐啊,還是這個樣子啊。
也是,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肖折釉垂着的眼睑遮住剪滟明眸裏一閃而過的流光。
盛令洪本性未改才好呢。
“咿咿唔哈咿呀呀……”肖折釉懷裏的不棄又開始不安分了。
盛令洪看向不棄,不棄正伸着手,抓肖折釉鎖骨間的白玉扳指。别看他的手小小的,可是握着那枚扳指往下拽的時候力氣倒是不小,使得肖折釉不得不微微低下頭。
肖折釉蹙了一下眉,略微使勁兒地拍了一下不棄的手背,輕聲斥責:“松手,你爹的扳指不是玩具。”
盛令洪目光閃爍了一下,不由多看了兩眼肖折釉脖子上墜着的那枚白玉扳指。将它的樣子記下來。
“咿咿唔哈咿呀呀……”不棄又叽裏咕噜了一頓,才不太高興地松了手。他松了手,又朝着奶娘伸手,要奶娘手裏的撥浪鼓。
一直望着不棄的奶娘急忙湊過來彎着腰在不棄面前搖着手裏的撥浪鼓,發出一陣陣噼裏啪啦的聲音來。奶娘的嘴裏還不停逗着不棄。
盛令洪略嫌惡地皺了一下眉,她有點嫌棄吵鬧。
她扶着小丫鬟的手站起來,說:“本公主出現也有些時候了,該回去了。”
肖折釉起身:“送公主。”
“不用送了。”盛令洪擺了一下手。她拖着小丫鬟的手,緩步走出八角亭。
待盛令洪的身影消失在月門處,肖折釉臉上的笑意才慢慢散去。她面無表情地将不棄交給奶娘,然後順手摘下手腕的翡翠镯子遞給奶娘,誇獎:“做的不錯。”“謝謝夫人打賞!”奶娘看着眼前碧綠的翡翠镯子,眼睛也跟着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