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手臂,卻空蕩蕩地從幼年君清璃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直面母親死亡真相的孩童,始終安靜地垂着眼睛。
将所有的憤怒和怨恨,牢牢地收斂在漆黑的瞳仁中。
隐隐約約,似有雷聲在天際炸響。
猛烈的暴雨随着幻境主人的心緒起伏,嘩啦啦地落下,将龐大古老的勢力瘋狂地淹沒。
等到雷音漸漸散去,慕容清歡才發現面前的幻境又變了。
這是一間昏暗的房間,華麗的裝飾和熟悉的家徽,顯示她還在天衍城中。
然而,慕容清歡眼中驟然出現一張放大的面容。
那是一個五官還算不錯的青年,隻是眉眼上挑,帶着幾分久浸酒色中的輕佻之意。
她下意識一拳打去,卻宛如穿過空氣。
一瞬間,慕容清歡回過神來。
自己還在君清璃的幻境裏面。
這是他幻境裏面第一個相貌清晰之人。
以前出現的那些人,包括他的父親,都面目模糊。
似乎根本沒有在他的心中留下多少印象。
這個人是誰?似乎對他的影響很大?
然而,下一秒,她就明白過來,出離的憤怒瞬間焚毀一切理智。
精緻的孩童被吊在一個十字架上面,默不作聲地看着這個一步步向他逼近的人。
那人伸手擡起他的下巴,啧啧道:“真是漂亮!連你娘的相貌都比不上你。可惜那個女人太烈性,我還沒靠近她就自爆了。不過沒事,正好我對年紀小的,更有興趣。”
熟悉的聲音,分明就是之前說話的兩人之一!
而瞬間,慕容清歡就明白他想做什麽。
這個變态!連小孩子也不放過!
君清璃瞪着黑色眼瞳靜靜看着他,忽地毫無征兆扭頭,狠狠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那人沒想到他這麽狠,被他咬得連手都抽不出來,頓時有些怒了。
“小賤人!放手!”
“啪!”地一聲,他用另一隻手掌狠狠朝着男孩的臉扇了上去。
瞬間,那張精緻的臉上就出現了一塊觸目驚心的紅痕。
“不能打臉,打壞了就沒意思了。”那人惡狠狠地自語道,被咬住的手掌忽地爆發出一股靈力,另一手則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扭。
“咔嚓”一聲,男童的下巴脫臼,血水順着他的唇角流下,一路順着下巴滴落到衣襟裏面,襯着潔白的肌膚,多了幾分觸目驚心的妖冶。
慕容清歡憤怒得想要将面前這個男子大卸八塊。
然而,她什麽也碰不到!
如果這個人還沒死,等她去了九重天域,她一定要讓這個人不得好死!
那人似乎被君清璃給激怒了,喘息着死死掐住男童的脖子,惡狠狠道:“老子雖然不能弄死你,但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是很容易的!”
他擰笑着将那身精緻的裘袍扯開。
潔白的胸口,盛開着一朵血色之花。
這個好像是君清璃的母親,在他身上刻下的封印?
那名男子似乎也被這朵花吸引了,喃喃道:“這是什麽,看起來像是某種血脈封印?”
說話間,那個肮髒的爪子已經碰了上去。
“别碰他!”少女近乎憤怒地發出了無聲的呐喊。
與此同時,被捆住的男童也驟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
那聲音很奇特,帶着奇異的韻律,尖銳得仿若可以刺透人心。
年輕男子猝不及防地被那道聲音擊中,踉跄地吐出一口血。
慕容清歡有些目瞪口呆,忽然覺得心中微微放松。
君清璃這個家夥,從小就不是會任人擺布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驚駭起來。
“小子,你居然還會音攻!”年輕男子憤怒道,“老子先将你打殘了!”
說話間,一個光團就在他的掌心形成,狠狠朝着面前的孩童打去。
慕容清歡下意識沖到他的面前,想要将這道攻擊給攔下。
然而,光球穿過她的身體,重重地撞向身後的幼童。
“清璃!”
少女有些不忍目睹地扭頭,看向那個被擊中的幼童。
漆黑的瞳孔瞬間渙散,幼年君清璃安靜地垂下了腦袋,就跟睡着了一樣。
而胸口的斑斑血迹,已将他浸透成了一個血人。
那個讓慕容清歡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年輕人狂笑着慢慢走過來。
就在他伸手的刹那,從血迹中忽地沖出一抹紫色的亮芒,狠狠将他推了出去。
慕容清歡呆滞地看着那道亮芒慢慢地在空中舒展,最後變成一個看不清相貌的颀長光影。
光影彙聚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漠然地點向那個年輕男子。
“噗!”地一聲,那個人跌倒在地,渾身顫抖地從身體各處不斷地冒出血迹,轉瞬間變成一具血液流盡的幹屍。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一指,殺一人!
這道光影是什麽?君清璃母親留下來保護他的力量嗎?
慕容清歡隐約覺得不像。
而更讓她覺得駭然的是,那道光影忽地擡頭,朝着她的方向看過來,似乎知道她在那裏一樣。
明明看不清那個影子,卻讓她有種自己被人看透的錯覺。
等她回過神來,大門已被人慌張地撞開,而那道影子已經不見了。
這難道就是讓君清璃總是無法醒來的原因?
他的童年噩夢?
然而,在這個事件以後,時間軸還是在往前推進,隻是跳躍得幅度很大。
中間有許多畫面太混亂,她根本沒有看清。
等她面前的場景再度清晰起來的時候,卻是在一個高大猶如祭台的地方。
這時,出現在她面前的,已經是成年的君清璃了。
他的身上似籠罩着一層神光,身上的氣勢磅礴不可測。
若是拿聖靈身上的氣息和他比起來,那就宛若小池和大海。
這才是他的全部實力?讓她站在旁邊,就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什麽時候,她才可以真正地追上他?
他站在高台之上,似乎在等着什麽。
慕容清歡掃了下一眼祭台之下,立時吓了一跳。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仿佛天衍聖城裏面的所有人都出動了。
這些人全部在仰首等着什麽。
這難道是某種祭禮嗎?
因爲長久的靜默,台下已開始出現竊竊私語,隐約幾道聲音飄過來,卻仍是帶着幸災樂禍的“血脈”、“不純”、“不認可”之類的話語。
台上的人忽地轉過身來,他的臉上挂着慕容清歡熟悉的淺笑,眼睛裏面卻一片平靜。
“果真如此啊。”
一聲輕歎,帶着幾分釋然,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而就在他轉身想要走下祭壇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綻開了一片奪目的光華。一瞬間,台下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