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歎了一口氣，伸手撿起一段花枝，輕輕一抖，上面的花瓣掉落，秦悠然伸出手，接住幾片花瓣，微涼。 雲樾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母妃不開心，我也不開心，後來有一次不知道爲什麽，慧妃突然跑了來，帶了很多的人，我吓壞了，母妃也很緊張，後來慧妃帶人搜宮，找出一些禁忌的東西，再後
來……我隻記得我哭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
雲樾的話無聲頓住，秦悠然的呼吸也慢慢收緊，她隐約覺得，變故就是從這裏發生的。
良久，雲樾看着手中光秃秃的花枝說道：“母妃不在了，我獨自一人在其它的宮裏，宮女嬷嬷不讓我出去，我哭也沒用。”
秦悠然的心猛然一沉，她沒敢問，雲樾口中的“母妃不在了，”指的是那一會兒不在了，還是……永久的不在了。
雲樾低着頭，陽光從他的側臉掠過，他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影子，像化不開的心事。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次竟然是最後一次和母妃見面。”雲樾終于再次開口，擊碎了秦悠然心裏的那一點幻想。 “後來，我也不見父皇來看我，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我隻見過宮女和嬷嬷，母妃當年的貼身嬷嬷護得我很好，但她從來不說，母妃去哪裏了，我也沒有問過她，從心裏就想着，隻要我不問，她不說，
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母妃就有可能還會回來。”
“一年多以後，嬷嬷突然進來抱住我就哭，一邊哭一邊低低訴說，我那時候才明白，慧妃事敗，她陷害母妃的事情也被揭露了出來，母妃昭雪了。”
雲樾忽然低低笑了一聲，笑聲從腔子裏溢出來，帶着悲涼。 “昭雪……”雲樾一字一頓，“昭雪母妃就能回來嗎？父皇倒是出現了，把我帶回去，好生教養，百般疼愛，我成年出宮開府，便送了錦荷進來，而雨蓉，是嬷嬷給我的，說是她自小得母妃喜歡，曾說過
将來大了讓她跟在身邊伺候，至于名份，讓我看着給。”
他擡頭，臉上的暗影盡去，臉在陽光裏，卻沒有溫度。 秦悠然心裏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之前做特工的時候，她也有過迷茫和暴躁的情緒，這種情況不隻她一個人有，甚至基地裏還有專門的心理科室，就是給她們這些人做心理疏導，
這一行做得久了，壓抑過大，會讓人的情緒和心理都産生影響。
而雲樾，他是自從他母妃去世之後就一直有這種情緒，他入軍營，立軍功，冷情又狠厲，甚至在某些人看來有些冷血無情，可誰又知道，這樣的冷情是從什麽樣的經曆中磨練出來的。
秦悠然覺得自己忽然理解了他，他無處訴說，無人傾訴，隻能一個人壓在心裏，甚至連最親的父親都要防備，人活到這個份兒上，也是可悲。
她忍不住上前，伸手握了握他的，她什麽也沒有說，但是雲樾的指尖微微顫了顫，睫毛也輕輕一抖，流過一絲溫暖的光。
他們沒有再往下說，這個話題就嘎然而止，默契的沒有再提起，至于那個胡嬷嬷，他們都清楚，到底是誰的人，隻不過，她爲什麽會和草原的人有接觸，這瓶毒藥到底又是誰給她的，也無從問起了。
秦悠然回房間看了敏兒，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但仍舊沒有清醒。
她不知道清風是用的什麽法子解的毒，但心裏總感覺這方法總是有些兇險，雖然清風走的時候什麽也沒有看出來，可越是這樣，秦悠然越覺得有些不太安心。
正在想着，敏兒忽然醒了，她的眼皮動了動，秦悠然上前一步看着她，果然，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見秦悠然，敏兒想掙紮着坐起來，秦悠然制止了她，“别急，你先躺着。”
敏兒抿了嘴唇說道：“奴婢怎麽敢躺着，秦小姐，奴婢……這是怎麽了？”
秦悠然說道：“你中毒了，現在毒性雖然解了，但身子一定乏得很，要好好養着。”
敏兒怔了怔，想了一下說道：“中毒？那……秦小姐沒事吧？”
秦悠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問，心裏忽然一暖，“沒事，我好着呢，你好好休息，我會和安王殿下說的，這幾天你什麽都不用做。”
敏兒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潤，她點了點頭，再三道謝，最後吱吱唔唔的說道：“秦小姐，奴婢能問您一件事嗎？”
秦悠然點頭說道：“你說。”
敏兒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奴婢……奴婢在昏迷的時候，是誰給奴婢解的毒？”
秦悠然還真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但還是如實說道：“不是，并不是我。”
敏兒聽到秦悠然說不是她救的，眼睛立時瞪得老大，問道：“那……是誰？”
秦悠然看着她，一時沒有回答，覺得她好像在知道不是自己之後，并沒有什麽失望的意思，反而有些激動。 她心裏狐疑，但表面上沒有露出來，還沒有說話，敏兒又忍不住說道：“嗯……奴婢沒有别的意思，是因爲在昏迷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個公子，他像是神仙一樣，給奴婢治傷，但奴婢醒不了，沒法說
話。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是夢是幻。”
秦悠然聽她說完，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她臉色微紅，眼睛閃着光，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敏兒想知道？”
敏兒急忙點了點頭，一臉期待的樣子。
秦悠然想了一下說道：“這樣，你好好養病，等到病好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敏兒咬了一嘴唇，怯生生的問道：“真的嗎？”
“真的。”秦悠然低聲說道：“而且，這是你和我的秘密，我保證不告訴别人。”
敏兒的臉再次紅了紅，随後點了點頭，把被子還往上拉了拉，擋住了半邊臉。
秦悠然抿唇微笑，别過頭去，假裝沒有看到她的害羞。 這丫頭……動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