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二争執

謝甯過去把二皇子抱了起來,不知道這小子接下去還會不會想抓其他東西,到時候就不一定好圓場了,還是見好就收吧。

要把他手裏的東西拿下來時倒是費了些難,那把纏紅綢子的小弓他痛痛快快的松了手,可是那本書他怎麽也不肯撒開。

謝甯這就有點納悶了。

前頭已經有一個愛書成癡的大皇子了,難不成泓兒也和他哥哥一樣?

不過随即謝甯就知道自己猜錯了。大皇子走過來時,二皇子歡快的朝哥哥甩蕩着手裏的書,謝甯都懷疑他再用點兒勁,那書都能讓他給甩散架了。

大皇子小心翼翼的将書接了過去,笑着問:“泓兒這書是送給我嗎?”

當然二皇子不會回答他,可是人人都看得出來,這書别人要他都不肯給,就給大皇子了。

方尚宮笑着說:“二皇子殿下平時總瞧見大皇子殿下拿着書冊,所以一見着書大概就覺得是他的東西。”

這樣說也有道理。

抓過周之後就是開席了,二皇子被喂了一口長壽面,就讓人把他抱到後殿去了。前面人太多,鬧哄哄的。

謝甯看了一下今天宴客的名單,發現又有那麽幾個人不在名單上了。

也沒有告病、請安的折子。

那麽這些人的去向也就不用問了。

玉瑤公主不願意和這些人混在一起,謝甯就給她單設了一席,她那一席上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甘熙雲的新衣裳已經做得了,今天穿着一件葉青色鑲邊的水色衣裳,這個年紀的姑娘們雖說不能華服豔飾,但是在打扮上頭仍然是各個都别出心裁。喬書棠的衣裳也隻是妝花緞,頭上梳着雙鬟髻,脖頸上套着一個十分精巧的如意長命鎖,長命鎖上還鑲着黃豆粒大小的紅寶石。甘熙雲也戴了一隻長命鎖,銀鎖扣金鎖片,上頭綴着金線編纓絡。

這隻長命鎖是玉瑤公主找出來送給她戴的。

甘熙雲沒有多少衣裳首飾,郭尚宮知道宮裏宮外這些人都是一雙勢力眼,甘熙雲做爲伴讀進宮,别人已經要小看她,要是打扮得再寒素些,隻怕有些不省事的姑娘都能拿她當宮人使喚。

今天的生辰宴上,别人看到甘熙雲打扮的很體面,且在席上有個坐的位置,可不是站着服侍人的,自然對她就客氣起來了。

雖然說有的姑娘驕氣些,但是最近一波接一波的出事,今日進宮之前多半都被家人鄭重再三的告誡過,在宮裏千萬當心不要惹事。

對這位半道上突然冒出來的甘姑娘,原本是有人想給她個難看的。公主的伴讀雖然不象皇子的伴讀那樣搶手,也有人早瞄上這個缺了。沒想到公主自己出門一趟,就從京外帶回個人來,這讓其他人怎麽可能心服口服?

可眼下這種緊要關頭,各府各家夾緊尾巴小心做人還來不及,敢在宮裏惹事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謝甯有些不放心,特意讓人過去看了一眼。過不多時夏月過來回禀,說公主那邊也正熱鬧呢,雖然說小姑娘們的席上沒有酒,可是她們把玉脂清露當酒,人人都倒了一杯,還象模象樣的喝起來了。

謝甯有些好笑,輕聲囑咐:“讓人看着些,别讓她們拌嘴吵架了。”

今天的抓周宴陳婕妤也來了。

看到她的時候謝甯險些吓了一跳。

從過年那會兒到現在,還不到半年功夫,陳婕妤看上去與過去判若兩人。

謝甯猶記得第一次見她時的那種驚豔的感覺。嫔妃中要數美女,陳婕妤、梁美人都是數一數二的。梁美人眉眼更清秀雅緻,陳婕妤卻是明豔動人,那種美象張揚的火苗,遠遠看着就十分耀眼,讓人擔心離得近了會不會被火苗灼傷。

可是現在的陳婕妤,形容枯槁,雙目無神,就象……就象被火燒過之後留下的殘渣灰燼。她穿着一件看起來也是新做的春裝,但是那件鑲着銀灰邊的淺紫衣裳象是挂在她身上一樣,晃晃蕩蕩的,讓人難以想象衣裳裏裹的那個人得幹瘦成什麽樣。她從來到之後就坐在角落裏,也沒見她同旁人說話,倒是從開席到現在不大會兒功夫,已經捂着嘴咳嗽了好幾回。

别人也不想同她親近,象是生怕讓她過了病氣、晦氣一樣,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謝甯沒有喝酒,這回也沒人敢再來向她敬酒了。

不單單是因爲陳婕妤的前車之鑒猶在,更因爲貴妃現在懷有身孕,那可是金貴的不得了啊。别說去敬酒了,曹順容她們連說話時都恨不得與貴妃隔上個三尺遠,以免貴妃娘娘有個什麽小小不适她們可就解釋不清楚了。

這場抓周宴辦的熱熱鬧鬧,不過主角都早早離席了。二皇子抓過周就被抱走了,謝甯也隻動了動筷子,略坐坐就回了永安宮。千秋殿裏太吵鬧,她坐在那兒都覺得有些頭暈,出來之後連着深吸了幾口氣才覺得好些。

青荷與夏月兩個一左一右,千小心萬小心的扶着她上了步辇,一路護送她回了永安宮。

“打發人去看看應汿那裏,讓他也不用硬撐着,早點兒回來歇着。”

青荷趕緊應聲之後又折回千秋殿去。謝甯拆了頭發換了衣裳,靠在那兒有些迷迷糊糊的,聽着外頭隔着簾子有人在低聲說話。

她提聲問:“是青荷回來了?”

外頭趕緊應了一聲,青荷掀起簾子進來行個禮,謝甯欠起身問她:“怎麽去了這麽久?”

青荷爲難了一下,輕描淡寫的說:“公主那邊和一個姑娘拌起嘴來了,奴婢正好遇見了,就過去勸解了幾句。”

“拌嘴?”謝甯疑惑的重複這兩個字:“玉瑤和人拌嘴?和誰拌嘴?爲什麽拌嘴?”

“奴婢沒聽見開頭,是公主和垣郡王家的三姑娘吵了起來,公主氣的臉色都變了,可奴婢去了之後公主隻是繃着臉一句話也不說。那位三姑娘隻是一直哭,也沒句整話。”

謝甯揉了揉額角。

“奴婢問了一旁服侍的人,她們也說站得遠沒聽清楚,也是到席上打碎了一個杯子之後她們才發現不妥的。”

“甘姑娘和書棠呢?”

“都陪着公主呢。”

謝甯問:“玉瑤回來了嗎?”

“公主已經回來了。”

謝甯扶着床沿坐起身來:“請公主過來一趟吧,總不能這麽糊裏糊塗的就吵起來,必定得有個緣故。”

玉瑤公主很快過來了,她隻穿了一件月白色絹衣,外面罩着杏粉色的罩衫,頭發披散着,确實象青荷說的那樣臉繃的緊緊的,進來了之後默不作聲的挨着謝甯坐下來,閉着嘴一句話也不說。

這孩子就是這點兒不好。

隻要她不想說,怎麽問她都是白搭功夫。

謝甯轉頭問甘熙雲:“剛才席上怎麽吵鬧起來的?因爲什麽緣故?”

甘熙雲有些爲難,貴妃問她,她總不能說不知道,那也太無禮了。可是如果要說的話……

她看了一眼玉瑤公主,玉瑤公主正低頭擺弄裙帶上系的縧環,那樣子就象事不關己一樣。

甘熙雲隻好說:“也沒有什麽。就是剛才璋姑娘說了句話,不大中聽。”

能讓玉瑤公主發火的話,謝甯确實想不出。

甘熙雲爲難的表情謝甯也都看在眼裏,可謝甯總得把事情問個清楚。

“是句什麽話?”

甘熙雲輕聲說:“璋姑娘就是問,公主連伴讀都挑好了,那大概又要從永安宮搬出去了,問公主打算搬到宮裏的哪一處去住。”

這句話乍一聽沒什麽。

但是謝甯從中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意思。

又要搬出去?

這意思是暗指玉瑤公主在永安宮住的時間不久。

說起來确實不算久。

大皇子和玉瑤公主是在去年二皇子滿月之後才來的永安宮,當時皇上隻說是宏徽宮要整頓,讓他們在永安宮暫住些時日。

隻是暫住那個暫字,後來就沒人提起了。

謝甯對大皇子心裏的想法還算比較了解,大皇子打小一個人孤零零的,哪怕身邊有一堆人伺候,那些人畢竟不是他的親人,他舍不得離開永安宮,舍不得這裏的人,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二皇子了。二皇子也和這個哥哥很好,要不然今天也不會把抓周的那本書給大皇子了。

但對玉瑤公主,她話不多,性子又有些喜怒無常,謝甯還真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她的想法。

“玉瑤是因爲她的這句話生氣的?”謝甯輕聲問。

玉瑤公主不吭聲。

那話如果再往深裏琢磨,甚至有些諷刺、挑撥的意味。諷刺玉瑤公主其實也早就是個沒娘的孩子,沒有屬于自己的居所,也在挑撥着謝甯和玉瑤公主的關系。

謝甯記得垣郡王家的這個璋姑娘,在自家也是很得寵的,聽說也有幾分嬌蠻脾氣。但是如果說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以她的年紀來說應該還不會吧?

“不用爲這個生氣,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玉瑤要留下來同我做伴,弟弟還要你照看呢。讀書歸讀書,可是沒人說要讓你遷走啊,除非你自己想出去住?”

玉瑤公主的頭一下子就擡了起來,硬梆梆的說:“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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