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坐騾車馬車、坐兩人、四人擡的轎子步辇不是一回事兒。坐在這八人擡的轎子一點兒都不顫,穩的就象坐在屋子裏頭一樣。
謝甯聽說皇上出巡的時候禦辇比這更紮實更氣派,想必也比這更穩當。
這種暖轎不是她的品階能享受到的,這麽享受一回,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被人揪着當作把柄。
大概是太舒服,覺得似乎是剛上轎沒走幾步,轎子就停下來。
謝甯一琢磨,這也太快了,好歹得過兩三道宮門呢,難不成這擡轎的八個人一路大步快跑,要不怎麽到的這樣快?
跑這麽快還能把轎子擡的這麽穩,真邪門了。
等青荷扶她下了轎子,謝甯一下就懵了。
她雖然讀書不算太多,好歹常用的字都認得。這宮門前明晃晃三個大字“永安宮”她總歸認得。
青荷把她從頭到腳裹的密密實實唯恐吹着冷風着涼,皇上過來伸開手臂攬着懷中人,隻覺得從前攬住的柔細腰身就象包進了棉花堆裏,胖胖實實的抱個滿懷,柔還是挺柔的,細就沒了。
“來,進去看看吧。趕得緊隻怕有許多不合意之處。”
皇上這是先斬後奏啊。
都到了門口了能不進去嗎?
當時她和方尚宮一起商議,覺得真遷宮的話永安宮是最恰當的選擇,可這事她還沒來及跟皇上提起。想不到皇上現在給她安置的恰巧是永安宮。
這算是心有靈犀不點也通嗎?
謝甯有點暈乎乎的,臉熱,胸口也覺得熱。先斬後奏什麽的也不打緊。她象踩在棉花堆裏一樣,暈陶陶的被攬着走進了永安宮的大門。
萦香閣的原班人馬,方尚宮領頭,在門前站成兩排,皇上與謝甯一行人進門,兩排人齊齊跪倒行禮。冬天服色深,散開的兩排人就象撇開的燕子的長尾一樣齊整。
謝甯看見方尚宮和胡榮了,再往後,青梅也在和胡榮常使喚的兩個小太監也在。其他的人,她能看得出少了幾張原來的面孔,補進了幾張新面孔,心中一時間百味雜陳。
好在方尚宮青梅她們沒事,至于其他人,也許他們的确是在這件事情不上清白,也可能是被冤屈誤傷。
但她救不了所有人。
方尚宮她們能保下來,多半已經是皇上額外開恩了。
等皇上與謝美人進了永安宮的殿門,跪在門外的人才起身。方尚宮到底有些年紀了,腿腳不如年輕人那麽靈便,起身的時候看着很不穩當,青梅趕緊上前半步,穩當當的扶住她。
要說心細她是不如青荷,可是手上的氣力青荷就不如她了。
“您沒事兒吧?”
方尚宮向她點了一下頭,隻是她的臉色确實不怎麽好看。
青梅小聲說:“我扶您先回後頭歇歇吧。”
這些尚宮們年輕的時候也大多吃過苦,方尚宮的腰不太好,天氣最冷的時候腰也就難受的厲害。本來好好養着問題倒不大,但是這幾天出這件事,方尚宮腰又受涼了,今天就差點起不了身。
方尚宮微微點頭,青梅招呼了另一個宮女過來,一起把方尚宮扶到後頭屋子裏躺着去,又給她倒了一盅溫水端到跟前服侍她喝了。
“您隻管放心養着吧,剛才您也看見了,咱主子沒事兒,臉色好着呢,身子也沒大礙,還有皇上這麽護着。我看您這病就是操心太多了,放寬心啊您指定兩三天就能好起來。”
方尚宮嘴角往上挑了挑,又落回原處。
看她實在太累了,青梅也沒再說什麽,給她掖好被子就出來了。
出了門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幾天就象在惡夢裏頭一樣,睜大了眼睛也無法從夢中清醒逃離出來。從萦香閣遷到這兒來,人生地不熟,地方比原來在萦香閣大了兩倍都不止,總覺得心裏頭這麽沒着沒落的,腳也踩不到實地。
皇上攬着她一直到進了屋也沒松開手,含笑問:“你看一看,有沒有什麽不合意的地方,趕緊叫他們改了。現在遷過來也有好處,他等你生了孩子以後要搬遷東西更多,到時候孩子也小,拉拉雜雜一堆事,不如現在就搬過來。”
謝甯左顧右盼。
如果不是剛才進門的時候她看清楚了宮門口的字,隻看這屋子,還得當自己回到了萦香閣呢。
屋裏的陳設布置與她在萦香閣的屋子一模一樣。桌椅、書案、屏風、連她那些品味古怪的小擺件都一樣不少,都擱在她熟悉的位置上。
不止這些,進了内室之後就發現,連帳子簾子桌巾枕套都是她用慣的。
都一樣,全都一樣。
“讓他們從萦香閣一樣一樣搬過來,照原樣布置的。你看有沒有哪兒擺錯了?”
“沒有,擺的都對。”謝甯撫着椅子扶手,慢騰騰小心的坐下,舒服的往後靠。
熟悉的椅子坐着都讓人覺得舒坦。
“時間太趕,隻修繕了一半,好在天還冷,也不用怎麽出門。永安宮後頭有個小花園,等開春之後再讓人好好收拾一下,你平時要散步也有地方去。”
謝甯隻是笑着點頭,他說一句,她就點一下頭。
“産室也已經預備下了,好在這個不用急,還有好幾個月才用上呢。”皇上的手伸進她的衣襟裏,隔着柔軟的裏衣輕輕摸着她的肚子:“現在覺得地方大,等孩子生下來隻怕還不夠用。”
謝甯小聲說:“已經足夠用了,那麽多間屋子呢,還有花園,哪裏住得過來。”萦香閣和永安宮一比,就象一架鴿籠似的。
皇上就笑,看着她說:“生一個或許夠,再多生兩個呢?就算皇子要開蒙讀書,說不定還有公主,那可是要跟着你住的。到時候要是住不下,就把後面再擴出去。”
謝甯的臉燙的都要燒起來了,轉開頭不去瞧他:“臣妾是不是要叩謝皇恩啊?”
皇上又湊近了一些,嘴唇都要碰她的耳朵了:“先記着,等你生完了孩子再好好謝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