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歌想也不敢想,看着雪地裏痛苦的董渙,他額上被無數的汗水浸濕,仿佛是因爲疼痛而把下唇咬的出血。
她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塊布,就要往董渙的手臂上包紮去,可是身後突如其來一隻大手将她手中的布拿走,繼而一個熟悉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線裏,讓她慌亂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别碰到傷口,很容易傳染。”蒼冥絕鎮定自若地繞過傷口用布條打了一個結。
看着突然出現的蒼冥絕,她心裏自覺不妙:“冥絕,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蒼冥絕憂心忡忡地把董渙的手臂放下,急促道:“回府再說。”人已經沖了出去。
溫王在前面對付着約莫十幾個衣衫褴褛的人,手裏的長劍刀刀緻命,彎刀手起刀落便解決一個,樣子狠戾殘暴。而蒼冥絕在短街斷後,阻擋了一個又一個的人,他和溫王一樣,手起刀落絲毫不留一點餘地。
蕭長歌看着夾雜在混戰中的蒼冥絕,心裏就像是懸了一隻吊桶,七上八下飄蕩無依,最後那群衣着褴褛的人通通倒落在地上,腐爛不堪的臉上散發着難聞的氣味,大眼突兀地不願閉上。
雪地裏終于平靜下來,蒼冥絕面不改色地收回了劍,随即很快抗起了地上的董渙,一言不發地大步流星向小巷子的大門走去。
他身後的溫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幾人離開的背影面露陰沉。
“蒼雲寒,你什麽意思?今天是你出來陪我買東西的日子,你卻跑到這裏救人?你有沒有想過我也差點被那些人傳染到病毒?你爲什麽要救别人而不救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未來的王妃?”忽然,他身後傳起一陣咄咄逼人的女聲,淩厲的聲音句句緻命。
原是一副安靜融洽的美麗雪景,卻因爲葉霄蘿的一陣咆哮打斷了。
溫王有些不悅地回頭,修長的眉峰微皺:“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我好好的?是不是我受傷了你才會高興?你爲了救蕭長歌,爲了她而留下了我一個人……”
葉霄蘿委屈的苦水還沒有傾吐完,溫王脾氣已經收斂到極點,頃刻爆發出來:“夠了,回去再說。”
說罷,自己一拂袖,獨自一人走向了小巷子的出口。
後面的葉霄蘿眼眶慢慢地酸澀起來,淚水凝結在眼眶裏,她一擡頭,淚水又被逼了回去,她不能流淚,不能。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沒有錯,他們隻是需要時間,需要溝通。
可是,可是她剛才在外面真的好害怕。
雪地很涼,白雪皚皚堆積在腳踝處,她欣喜地攬着溫王的手走在大街上,就在兩人走到這條巷子時,突然看見了蕭長歌在巷子門口徘徊。溫王二話不說便掙脫了她的手沖向了蕭長歌,挺拔修長的身影緊張而又急促。
霎時,她的心慢慢地往下墜,好像要墜到無底的深淵,觸碰不到實物的虛幻中。
爲什麽他一看到蕭長歌,眼中就沒有了自己?
還沒有到府裏,董渙就已經暈了過去。
下了馬車,府裏的幾個小厮立即把董渙扶了下來,蕭長歌看着這一路突發的變故,心驚肉跳。
吩咐了小厮把董渙擡到客房去之後,董雅眼眶紅紅地跟在後面,想要問什麽卻又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的反應糾結得厲害。
“王妃,渙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是不是有危險?我……我能做些什麽?”董雅語無倫次地拉着蕭長歌的衣袖痛哭流涕。
如果沒有了董渙,她的餘生就沒辦法再熬下去了。
僅僅隻是一瞬間的功夫,還來不及推測他們後面的生活,事情就已經發展成了不敢想象的樣子。若是老爺要讓他們生死相隔,那她一定不會讓老天如願。
蕭長歌知道她的心情,把她拉了起來:“董雅,董渙會沒事的,他答應了你會娶你就一定會活過來的,你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蕭長歌是絕世神醫,既然她做出了保證,事情就一定會如她所說地發展,董雅的心裏的那顆大石頭仿佛多綁了一根線,将那石頭緩緩地下落着。
“王妃,我相信你!”董雅點點頭。
董渙的傷勢并不是很樂觀,雖然隻是傷了手臂上面的肌膚,但是這病毒是傳染性的,若是處理不好很快就會中毒而死。
“王妃,小心會傳染,還是戴上這個比較保險些。”魅月從後面的醫藥箱裏拿出了幾個藍色的防菌手套以及防菌服。
見慣了蕭長歌經常穿着防菌服行事,魅月也耳濡目染學會了要用防菌服,防菌服的作用是隔絕病菌,并且作用還十分明顯,何樂而不爲?
蕭長歌點點頭,伸手穿過了防菌服,戴上了手套。
拆開紗布之後,裏面的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着,在小巷子裏面的時候它還隻是一點外面的皮肉腐爛着,現在幾乎半片手臂都已經腐爛了,鮮紅的血肉十分模糊,腐爛進去的肉正慢慢地溢出白色的膿水。
蕭長歌眉頭皺的死緊,若不是見多了這種情況,她的胃裏早就翻江倒海了。
“嘔!”立在旁邊的魅月已經忍不住捂着嘴巴沖出了門外。
旁邊的幾個小厮做着和魅月同樣的動作,捂着胸口沖到了外面。
聽着外面吐的稀裏嘩啦一片的聲音,蕭長歌眉頭鎖的更緊了,每個人都适應不了這種情況,外面的老百姓怎麽辦?
“長歌,還撐得住嗎?我已經派人讓離箫過來了,等會就讓他接手,這件事情你别再插手了。”蒼冥絕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情況十分危險,在沒有确定這個病毒是什麽的時候,他不能讓蕭長歌冒險。
“不行,董渙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等到離箫來可能病情會惡化,他手臂上面腐爛的速度會越來越快。”蕭長歌深吸一口氣,沉重如山。
“長歌,你聽我說……”
蕭長歌打斷蒼冥絕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我隻知道我是個大夫,讓我先把董渙的手臂治好,我保證不會傷到自己。”
外面的風雪飄的很大,董雅縮在外面的走廊上,不大的欄杆擋住她的半個身影,隻留下一半快要被風雪掩埋起來的披風,她渾身瑟瑟發抖,手裏握着一團的雪,冰冷刺激的冰雪慢慢地融化在她的手心裏。
幾個腳步匆匆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踏進了裏面的房間,那些人身上穿着防菌服,手裏面端着蕭長歌手術需要用的東西。
“把東西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就可以了,你們都在門口候着,我有需要的時候就會叫你們。”蕭長歌看着桌子上面的東西,揮揮手。
“這到底是什麽病毒?”蕭長歌用鑷子在董渙的爛肉上面來回撥動着,一臉疑惑地喃喃自語。
“這種毒的情況和十年前發生的一次瘟疫非常相似,那一場瘟疫幾乎讓半個京城淪爲死城,是蒼葉成立這麽久以來的一場噩夢。”蒼冥絕倚在門邊,悶悶的聲音從口罩裏面發出來。
蕭長歌緊了緊手裏的鑷子,防止鑷子從自己的手裏滑落下去。她知道在這個地方的人沒有打疫苗接種,一旦得了瘟疫病毒,必死無疑。
“那,十年前的那場瘟疫是什麽?”蕭長歌心驚肉跳地問道。
“鼠疫。”蒼冥絕的聲音沉重起來,他隻要一想到那年的情況,就覺得後怕。
室内溫熱的空氣在蕭長歌的身上突然降低了溫度,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董渙身上的傷口,手裏的鑷子緊緊地卡在肉裏。
“那當年的瘟疫是什麽藥方治療的?”既然是十年前,那就證明一定有了解決的方法,如果這個真的是鼠疫,用十年前的方法一定可以解決的。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蒼冥絕就搖了搖頭:“沒有,十年前的解藥配方已經失蹤了,沒人知道那個老頭帶着解藥去了哪裏。”
如果真的有解藥,他們也不用這麽擔心,哪怕是有一點的希望,他們都會努力去做到,可是最怕的是,什麽希望都沒有。
那時候損失的人口達到了京城六分之一的人口,大街上幾乎都是成堆成堆地焚燒屍體,哭聲震耳欲聾。就連宮中的許多宮女太監都得了瘟疫,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幾個弟弟都因爲那場瘟疫而丢了性命。
“如果,這真的是鼠疫,爲了防止病毒蔓延,我隻能把他手臂上的腐肉割掉。這是杜絕瘟疫蔓延最好的辦法,否則一旦病毒入侵體内,後果不堪設想。”蕭長歌看着旁邊的蒼冥絕,等待他做決定。
她的一句話把蒼冥絕從回憶裏拉到了現實中,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是很難把一個有瘟疫的人治好,可是她有這個能力,她是蕭長歌!
“把腐肉割掉?”蒼冥絕冰冷的雙眼亮了起來,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蕭長歌點點頭,澄澈的雙眼裏滿滿都是堅定:“沒錯,把腐肉割掉,趁着毒還沒有攻入心肺的時候。不過這種方法隻适用于像董渙這樣,小面積又不是傷在身上重要部位地方的傷口,并不适用于每個人。”
床上的董渙等不了太久,他臉色蒼白,嘴唇漸漸地從蒼白變成了淡紫色,再拖下去就會變成紫色,顔色越深,他中的毒也就越深,到最後就會變成黑色。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門“砰”一聲被推開了,離箫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