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爲了給這次拍賣會增加噱頭,索瑪拍賣行在半個月以前就開始花心思在星網上宣傳預熱,沒過多久,這場拍賣會的名頭就傳遍了整個奇珍植物鑒賞的圈子。
要是待在這個圈子裏卻還不知道這次拍賣會,那對方之後恐怕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奇珍植物鑒賞家。
本來這些鑒賞家們就已經被勾得心癢癢,恨不得能馬上參加這場拍賣會了,可在拍賣會開始前的幾天,索瑪拍賣行又在遊星上發布了一條官方信息,說這次拍賣會意外新增了一樣壓軸寶貝,後邊大段溢美之詞就差沒把這把這寶貝吹噓上天去。
但就算是吹噓,官方敢把這壓軸的拍賣品吹成這樣,那實物就算沒描述中的七分好,五分總該是有的。
五分也夠讓他們期待了啊——什麽“形似紅蓮,色如寶玉”,可眼看着拍賣會還有幾天才開始,這不存心急死人嗎!
前來參加拍賣會的鑒賞家們可以說是被吊足了胃口,到拍賣會開始的這一天,每一個都急哄哄趕着入場,想早點看到那個讓他們日思夜想了幾天的壓軸寶貝。
而另一邊,在把那盆多肉順利委托給拍賣行以後,謝栾就沒再關注這件事情了,隻等着拍賣會結束後收錢。
錢多錢少都是一筆收入,謝栾已經想好了,等錢一到手,他先到星網上給分會裏的幼崽買些幼崽玩具。
聽說很多幼崽護養分會會給幼崽建專門的遊樂場,他們分會沒有,那至少得給幼崽買些玩具吧。
不然平時這些幼崽沒什麽能玩的東西,謝栾倒是願意陪這些幼崽玩,但他一個人又沒法陪太久,而且也顧不過來這麽多隻幼崽……還是得買玩具才行。
在拍賣會結束的第二天,索瑪拍賣行直接派了财務主管去親自上門拜訪他們的大客戶。在兩邊繁華熱鬧的商業街之間找到一家破破舊舊的幼崽護養分會,這名财務主管站在那生鏽了大半的鐵門前,差點以爲自己是不是找錯地兒了。
大客戶怎麽會待在這種地方??
按這名拍賣行主管原本的想法,能把那種奇珍拿出手的人,應該本身就有不錯的背景。
雖然很意外,财務主管也沒忘記自己今天是來做什麽的,很快進去找到了他這趟行程的目标對象。
“謝先生您好,我是索瑪拍賣行的主管。”主管給眼前的人類青年禮貌遞去一張名片,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張暗紫色的晶卡,“委托物的拍賣所得,扣去15%傭金之後的金額都在這張晶卡裏,一共306萬信用點。”
本來正準備伸手接過兩張卡,謝栾聞言一愣,忽然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多少?”
“306萬信用點。”主管這話說得小心翼翼,說話時盡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更真誠一些。難道青年是覺得這個拍賣價低了,沒有達到預期數額所以有些不滿嗎?
想到面前的人類青年是上頭極力要求拉攏的客戶,主管頓時開始說起些好聽話:“其實這件委托物的成交價在迄今爲止所有的奇珍植物拍賣中,已經是最高的了,上一個最高紀錄也隻有117萬,所以可以說您這件委托物的成交價是絕無僅有的。”
在如今的星際時代,拍賣會上最值錢、最能吸引廣大競拍者的東西是稀有資源與新式機甲之類的尖端武器拍賣。像奇珍植物這種隻具備觀賞與滿足個人愛好用途的拍賣品,能賣出三百多萬的價格,真的已經算是天價了。
光隻圖錢的話,拍賣行應該多收集資源舉辦熱門類型的拍賣會,但索瑪拍賣行是一家非常有野心的拍賣行,除了要錢,高層管理還把目光放在了名氣上。
畢竟星際中的貿易行星不少,拍賣行更是多不勝數,要想在衆多拍賣行中脫穎而出,那當然得建立起名聲才行。像這次點燃了整個奇珍植物鑒賞圈,連圈外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湊湊熱鬧的拍賣會,就給他們拍賣行帶來了相當的關注度。
等積累起了名氣,索瑪拍賣行再想要錢還不容易麽?所以對于能出手奇珍物品的客戶,在現階段是非常有拉攏必要的。
确認自己真的沒聽錯,謝栾把對方手上的兩張卡接過來,手指在那張暗紫色晶卡上劃了一下,看見上邊清晰顯示出3060000的數字。
問謝栾現在是什麽心情,那大概是還有點懵,不過他還是維持着正常表情對前邊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滿意這個成交價。
見青年點頭,主管也暗自松了口氣,帶着點殷勤态度樂呵呵道:“現在遊星上邊,您的那盆奇珍植物都已經成了熱門關注了。說實話這些年我見過的奇珍植物也不少,但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瑰麗得令人傾倒的寶物,它現在可是把許多鑒賞圈外的人都迷住了。”
遊星上從昨天起甚至掀起了一波關于奇珍植物鑒賞的熱潮,一些原本不關注這個圈子的人,現在也有點感興趣了起來。
謝栾木着臉再點了點頭,聽着對方這樣使勁誇他在地球養的那盆多肉,謝栾大大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
“如果以後您再有什麽想要委托拍賣的奇珍物品,不妨先考慮我們索瑪拍賣行,在傭金比例上,我們拍賣行願意給您優惠,隻收10%的服務費。”這才是對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謝栾也沒拒絕,回了句“會的”,等人一走,他就轉身去辦公室裏,用那部舊式光腦登陸上了他的前幾天剛新建不久的遊星賬号。
遊星差不多就跟地球上的微博一個用途,登錄上以後,謝栾果然就在熱門标題上看見了“奇珍植物”四字,再點進去就看見了他那盆已經拍賣出去的多肉。
在這張放出的圖片下邊跟着無數贊美評論,當謝栾看到那什麽“這可能是在某個未開發的星球上汲取了無數靈能才孕育出來的珍稀品種”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微微抽動了下眼角。
不……這其實隻是……
某寶上幾塊錢一盆的多肉。
關了光腦,平複下複雜的心情,謝栾把手指按在晶卡的中心位置三秒,綁定身份。揣着這張存了足足三百多萬信用點的晶卡,謝栾決定現在去見老會長,跟對方商量他們分會以後發展的事情。
拍賣所得的金額完全超出了謝栾的預期,有了這筆錢,謝栾覺得他也許可以當這家幼崽護養分會的投資人。
老會長已經非常年邁了,在聽見謝栾提出的想法的時候,他擡起視物有些模糊的眼睛深深看了對方一眼,臉上有着掩蓋不住的激動。
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來的這筆錢,但青年的行爲無異于雪中送炭,讓一直憂慮着分會存續問題的老會長看到了希望。
老會長當然不會拒絕謝栾的投資提議,他幾乎馬上就點頭接受了,隻差簽個合同,這事就算拍闆定下了。
從老會長的房間裏出來,到照顧幼崽的屋子裏,謝栾又看見夏琪臉色不太好地望着趙川,這次又不知道是因爲什麽事情。
“反正我就提醒你一句,按你現在這種工作态度,早晚會被辭退。”夏琪冷着臉放下這句話,最近對方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但凡對方在工作上肯稍微認真一點,夏琪都不會總是給對方擺臉色。
能和顔悅色說話,誰不願意啊,可有的人就是别人好好說話不肯聽,非得要人罵。
“辭退”這詞原本對趙川還是有點震懾力的,但這話他在夏琪那邊聽多了,早就免疫了。在這家幼崽護養分會工作了兩年,趙川知道以這家分會的條件壓根請不到什麽新員工,既然請不到新員工,又本來就人手不夠了,那肯定不會随便辭退他。
所以這次趙川也沒當回事,依然還是那個态度,直到另一名他同樣沒怎麽當回事的人類青年走到他面前來——
“你被解雇了。”謝栾把這話說得很清晰,一字一頓,免得對方聽不清楚。
青年的聲音裏并沒有什麽火氣,用的隻是很普通的陳述語氣,表情也很平靜。
“你說解雇我就解雇我?”趙川嗤笑了聲,像是聽見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你隻是一個新員工,有空多學下怎麽尊重前輩,怎麽你還把自己當成會長了麽?”
謝栾也不惱,隻說:“确實能算半個會長。”
趙川隻當青年在講笑話,原本他還想笑兩聲給對方聽聽,但在老會長出現的時候,他笑不出了。
“小栾說解雇你,那你就是被解雇了。還在這裏磨蹭着幹什麽,收拾下東西就走吧,這個月的工資我會轉到你的晶卡上。”老會長也是雷厲風行得很,青年現在是他們分會最大的投資人,解雇個員工這種事情當然還是做得了主的,尤其這名員工本來就品行不正。
到這時,趙川心裏才真正開始慌了。還沒想明白前邊的人類青年怎麽就成了分會裏的半個會長,他頓時改變臉色擺出一副博取同情的表情,“會長,你不能解雇我啊,我在外邊哪裏找得到什麽工作。别說工作了,在外邊我連個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你如果解雇我,那不等于是把我往懸崖邊推嗎,我……”
“我們這裏是幼崽護養協會,不是扶貧協會。”謝栾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
“你——”想罵人又想起青年現在的身份,趙川把話憋了回去,“反正我不走,你們别想讓我走!”
見說不過,趙川開脆就開始耍賴了,這讓在旁邊的夏琪和老會長雙雙擰起眉。對方這樣死賴着不肯走的話,這麽大個人,他們要怎麽把對方趕出去?
然而謝栾比對方更加幹脆,“真的不走?”
問完這句話,謝栾就對那隻因爲聽見他的聲音而從房間裏出來了的穆卡幼崽招了招手。
眼看着那隻外形危險的穆卡幼崽越離越近,趙川心底忽然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然後趙川一個不留神,被青年拉起了左手,當着這隻穆卡幼崽的面,他這被拉起的左手往青年的手臂上打了一下。
而緊接着,謝栾就現場表演了個戲精的誕生,明明半點不痛卻喊了聲疼。
“呲——”看見青年被攻擊,這隻穆卡幼崽頓時從喉嚨裏發出一陣代表威脅的嘶聲低吼,緊縮着豎瞳将青年藏到自己身後去,然後它用那猩紅豎瞳緊緊盯視着剛才攻擊了青年的人。
越是盯着趙川,這隻穆卡幼崽身上就表現出越來越強的攻擊性,這明顯的危險姿态讓趙川想起自己之前被這隻穆卡幼崽追在身後的陰影,沒撐住幾秒就被吓得撒腿逃跑了。
“解決了。”謝栾說。
夏琪、老會長:“……”
“寶寶真棒。”謝栾伸手去輕拍了拍這隻穆卡幼崽的鋒利前臂,緩下聲音誇獎對方。
被青年誇獎的穆卡幼崽微偏下頭顱,發出了低低嘶聲,最後它低下頭往青年懷裏拱了拱。
青年沒有戰鬥能力,所以它要保護對方才行。在穆卡族中,失去戰鬥能力基本就意味着死亡,因而在這隻穆卡幼崽的認知裏,它如果不想眼前青年死掉,那它就得“保護”。在保護的同時,給青年提供生存資源,這樣青年才能活下來。
現在有了一筆數額還算可觀的錢,這筆錢作爲這家分會的啓動資金具體該怎麽分配使用,謝栾先在心裏做了個粗略的規劃。
一天很快過去,晚上在進去保溫室給裏邊的三顆幼崽蛋抹好營養液之後,謝栾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到軟墊上準備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進行他的計劃。
雖然夏琪說營養液可以隔幾天抹一次,但這幾天來,謝栾一天都沒有落下,天天往保溫室裏跑。
閉上眼時還在想着分會發展的事情,不過困意也來得很快,沒過多久謝栾就進入了夢鄉,呼吸逐漸變得清淺。
夜晚中的分會處于一片安甯沉靜的黑暗中,而在這片甯靜黑夜裏唯一有光亮的地方,此時正發生着一件不爲人知的事情——
【這顆蛋這麽多年都沒孵化出來,應該是顆死蛋吧。】
【是死蛋才好啊,但聽說檢測還有一點生命反應,真是命硬。】
【等沒了生命反應,就把這顆蛋丢廢棄場去得了。】
【既然其他族人都死光了,還留一隻幼崽做什麽,這個種族滅絕了才好。】
【很抱歉,我們分會不能接收這顆幼崽蛋,你們還是把它送去别的幼崽護養分會。】
【鑒于有家長投訴,我們分會也不太方便再護養這顆幼崽蛋,你們……】
……
……
【快點出生吧。】
“咔。”一道清脆聲響忽然出現在安靜的保溫室裏,随着這道聲音的出現,那顆被抹好了營養液又妥帖安放在柔軟墊子上的黑色幼崽蛋上出現了一道清晰裂痕。
這種清脆聲響一連出現了好幾聲,等到蛋殼終于被制造出一個空間足夠的缺口的時候,一隻白色毛絨的,在伏低身體時看起來有點圓乎乎的幼崽從蛋殼裏蹬着腿爬了出來。
保溫室裏還殘留着一點屬于某個人的氣息,還在蛋殼裏的時候,這隻幼崽就感受過這種溫暖氣息。
但是在保溫室裏留下的這點氣息太淡了,已經快要感覺不到了,這讓這隻幼崽本能地發出了低嗚聲。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盡管待在保溫室裏,這隻幼崽卻也還是感受到一種似乎直接傳遞到它内心深處的冰冷感覺,如同某種黑暗的脈動,蟄伏在它的靈魂深處。而唯一能讓這種感覺退卻消散的,就隻有它在蛋殼和軟墊上嗅聞到的氣息。
明亮的保溫室之外是一片寂靜黑色,盡管是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這隻幼崽也還是從有光的地方走進了這片寂靜黑暗裏。
【快點出生吧。】
“乎嗚。”如同在回應記憶裏的這道溫柔聲音,這隻幼崽微動了動它的尾巴尖,開始了它的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