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越讨厭的人卻最懂我

時隔四年再見到丁玲,我還是像四年前那樣,控制不住全身躁動的筋骨,想走上去一錘子砸死她。

我不知道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當初在我面前裝可憐賣慘,騙了我的錢還坑我進了傳銷組織,最後導緻我還被……算了,跟她相關的糟心事讓我說上個三天三夜也不見得一定能說得完。

從她進包廂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不過她似乎沒有發現我,邁着貓步故作妖娆地一屁股就坐在了陸江一和徐岸中間。

她兩眼發光地看着陸江一:“原來江一你也在這啊,我本來還想去找你呢,徐岸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這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

陸江一呵呵呵地笑了笑,身子往我這邊挨過來了一點。

我眼角一頓,慢慢将視線定在了他們倆身上。

陸江一什麽時候和丁玲勾搭上了?

不對,應該說丁玲什麽時候“發家緻富”到能和陸江一并肩說話了?

在我印象裏,她一直都是寝室最愛哭窮的人,當年那苦情戲演得都浪費了我好多眼淚,還讓我丢了那麽多錢财。

可能是丁玲的聲音太搶鏡,悅瑾這時也發現了她,她暗地裏輕輕晃了晃我的手,我轉頭,對上的是她擔憂的神情。

她問我:“丁玲怎麽會在這?”

我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徐岸叫來的吧。”

悅瑾又問我:“你還好吧?”

我說:“還行吧。”

其實我心裏真的一點都不好受,當初被丁玲騙進傳銷組織逃出來之後,我幾乎每天都是以淚洗面,每次悅瑾從食堂帶飯回來給我吃,我都會拽着她說一大堆,說我心疼我的錢,心疼我被丁玲消磨掉的信任,更心疼我因此失掉的貞潔。

不過最後一句我始終沒有和任何人提起。

原本丁玲在那邊一個勁地想湊到陸江一身上和他“近距離”接觸,可後來兩人挨得越近時,她發現了默默坐在陸江一身邊裝透明人的我。

她忽然探出一個頭來,在我身上凝視了好久,然後我就聽見她似鬼叫一般的聲音:“時笙?!”

我知道這下即便再想裝沒事,也是不可能了。

索性我幹脆光明正大站了起來,以細微的身高優勢俯視她:“正是姑奶奶本人。”

我看着她濃妝豔抹的臉一點點皺到一起,最後變形。

“你怎麽會在這?”

這問題就搞笑了,我挑眉:“你這種下三濫都能在這,我爲什麽不能?”

聽見“下三濫”,丁玲的臉直接被我給氣青了,就好像吃了多少排洩物似的,要多慫有多慫。

本來好不容易逮着她了,我想多笑幾下,誰知她接下來的話直接把我從天堂打入了地獄。

她意味深長地瞧了眼坐在座位上巋然不動的陸江一,然後對我譏笑:“也是,像你這種當初幫傳銷組織騙錢的人,肯定有手段坐在這。”

我他媽!

從小到大,我見過許許多多颠倒是非的人,包括我媽以前經常看的那些八點檔電視連續劇,但我從沒見過有誰像丁玲現在這樣,不僅把自己的屎盆子扣給我,還要在上面添油加醋。

她順勢挽着陸江一的手,用她一貫裝可憐的套路博同情:“江一,你還不知道吧?她以前是我室友,那時候她整天和我說家裏家境不好,沒有錢過活,我于心不忍,想着畢竟大家都是同學,所以我就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錢都借給了她,結果誰知道她後來騙了我,還把我騙進了傳銷組織。”

話畢,我就聽見杜雷司在一邊小聲問悅瑾:“不是吧,時笙以前還幹過這種事?”

悅瑾一拳砸他腦袋上:“哪種事?!丁玲這種女人的話能信嗎?!”

說着,她推開杜雷司就沖到了丁玲面前:“丁玲我告訴你,我勸你最好不要在這瞎編亂造,當初到底是誰害的誰,我想你心裏比我們都要清楚,時笙那時候看你成天哭窮,可憐你,把自己的生活費全部借給你然後和我一起吃一碗飯,她每天利用課餘的時間去打工,也都是因爲想幫你,結果呢?你不僅沒有半點感恩,還把她坑進了那個傳銷老窩,現在還好意思來這造謠,你安的什麽心?不怕以後生個孩子沒屁眼啊!”

噗,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聽見悅瑾說的話,我心裏舒服了不少,其實想來想去,我或許真沒必要爲了這種事生氣。

俗話說,清者自清。

我沒有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即便别人說的再怎麽有滋有味。

丁玲被悅瑾堵得說不出半句話來,臉都快擰成死豬皮了,正好這時陸江一也站了起來,他在好幾雙眼睛的注視下牽起了我的手,然後擡腿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他轉身往丁玲那個方向看了過去,說了句:“時笙是個怎樣的人,她會不會去做傳銷,這個我最清楚。”

我呆住了,愣愣看着陸江一俊逸的側臉,心中莫名一暖。

這個男人真的是很有辦法讓别人對他心安。

那邊,丁玲見陸江一居然要把我帶走,她急了。

沒有任何事先征兆,她對着陸江一的背影喊了句:“時笙在大三暑假那年就被強/暴了,這個是真的!”

“轟隆!”我隻感覺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猛然炸開,我就像具雕塑一樣,定在原定完全失去了動彈能力。

寬廣的空間裏飄蕩着好幾道倒吸涼氣的聲音,悅瑾他們都不禁噤了聲。

手中傳來攆人的力道,我擡頭朝陸江一看了過去,他眼底彌漫着不可言喻的情緒,似變幻風雲,又似波瀾不驚。

我不知道丁玲是從哪聽說了我大三那年就不再是處女的事,但此刻我明白了,過去腦海裏一直有的那種“這個秘密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的認知是錯的。

畢竟紙包不住火,秘密遲早有一天也會變得不再是秘密。

這讓我又想起一句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比起悅瑾和杜雷司的僵硬,徐岸倒很無所謂地出來打圓場:“那時候都是大學生了,這點事應該沒什麽好拿出來說了吧?”

說完,他又對丁玲小聲警告了一句:“管好你的嘴,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真的很想笑,明明大家聚在一起最開始的初衷是爲了歡迎徐岸回來,可到後來居然演變成了現在這種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陸江一沒有說話,他沉默了許久後,偏過頭來看我,像是在搜尋什麽,又像是在确認什麽。

最後他異常鎮定地轉身對丁玲說了句:“你這樣在公衆場合爆别人的隐私不好吧?如果時笙想的話,她随時都可以去起訴你侵犯了她的隐私權,你就不怕吃牢飯?”

丁玲被噎住,沒再說話,很不甘心地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陸江一走之前狠狠瞪了徐岸一眼,扔了句:“以後找個時間和我解釋清楚今天所有的一切。”

……

我倆走出夜/店的時候,外面竟然下起了毛毛雨,我是比較害怕下雨的,因爲會弄髒頭發,我這人平時很懶,時常記不起自己上次洗頭是在什麽時候。假若等下沾了雨水,那我回去肯定又得花大把功夫去洗。

所以我站在門口沒動,想等雨停了再走。

陸江一莫名其妙地看着還定在門口紋絲不動的我,此刻他已經走出将近十米了。

他雙手插在褲兜裏都沒去擋頭頂的雨,欣長的身影被淅淅瀝瀝的雨影子包圍着,水霧繞在他身邊,看着倒多了幾分朦胧感。

“你在那發什麽愣呢?還不快過來!”他大老遠地就開始叫我。

我嘗試了好幾次,可都沒勇氣邁出第一步,我很怕待會兒會被淋濕。

後來,估計實在是對我無語了,陸江一隻好重新打倒回來。

他略有些不耐煩:“你怎麽回事?”

“我怕被淋濕,等下回去又得花時間洗頭發,我不想。”

興許是從沒聽過這麽奇葩的理由,也從沒見過我這麽懶的人,陸江一白了我一眼,手卻開始去脫自己的外套。

沒多久,一件衣服被他舉着罩在了我倆頭上。

他對我努了努嘴:“就你屁事最多,這樣可以了吧?”

我還有些發憷,但看見頭頂總算可以不用淋雨,我還是挺高興的。

我和陸江一相顧無言地走在被打濕的水泥地上,一腳踩下去的時候,稍一用力,地面那些不怎麽明顯的窪地就會噴出一些水漬,不小心的話,也許會濺到我們的褲子,甚至是我們的腳踝。

“你都沒什麽要問我的嗎?”因爲看見他從出來之後一直沉默,我心裏挺尴尬,所以主動開口提了剛才的事。

他将眼睛移到了别處,看着像是在欣賞路邊的風景:“如果你自己願意說的話,那你就會說。再者,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早過去了。”

我會意地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也知道,他是不想讓我再提及過去的傷疤。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在你眼裏或許是一個特别讨厭的存在,很多時候你會覺得要是這輩子沒有碰上他就好了,說不定自己還可以多快活幾年圖個自在。

但偏偏,你越是覺得這種人讨厭,他就越是了解你,越是知道你心裏的想法。

陸江一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與我水火不容,卻又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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