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過看着面前這個少年一臉的怒氣,對他不屑的一笑便不再理他,任他在那裏生氣。
這時台下有人向台上的孫翼珩挑戰:“你剛剛出的上聯自己能對出來嗎?”
孫翼珩微微一笑:“自己出的上聯,哪有對不出下聯的道理?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台下一片叫好聲,果然是今季的頭名。莊棟庭一聽,也不禁叫好,但是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夏過的下聯。
又一個人站出來,點名挑戰孫翼珩:“我們來對詩,我說上兩句,你接下兩句。”
孫翼珩拱手接招:“好。那請兄台出題。”
台下那人嘴角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門前一棵樹,兩個大丫杈。”
這兩句一出,頓時一片嘩然,如此水準明顯就是來搗亂的。這樣粗俗讓孫翼珩如何接?他下面接什麽才能讓整首詩即工整又不粗俗呢?
莊棟庭一愣,看來台下這個人是不懷好意的。他開始暗自替孫翼珩捏了把冷汗。目光又落到夏過的身上。
此時的夏過一臉淡然,臉上略帶笑意:“孫翼珩會接上的。因爲我都會接。”
“你會?”柳岩祉有些意外。
“當然,春至苔爲葉,冬來雪是花。”夏過回了一句,淡淡的吐出一句。
柳岩祉重複了一遍:“門前一棵樹,兩個大丫杈。春至苔爲葉,冬來雪是花。”細細一品,果然粗俗中見雅緻,不由得贊了一句,“果然妙句啊!”
莊棟庭真的想不到這個小個子這麽才思敏捷。而司徒楚昭也不禁驚訝了,沒想到這小子有兩下子。
孫翼珩微微一笑:“未結黃金果,先開白玉花。”
“門前一棵樹,兩個大丫杈。未結黃金果,先開白玉花。果然接得妙啊!”台下的衆人忙稱贊。又響起一片掌聲。
出題的人有些不服氣,又吐出一句:“一群好鴨婆,一同跳下河。”
“白翼分清水,紅掌踏清波。”孫翼珩毫不假以思索,脫口而出。
孫翼珩話音一落,台上台下的人頓時一片歡呼聲,這兩輪對答将賽詩會推向一個新的高潮。
柳岩祉和夏過都沒有想到孫翼珩将來所做的事,值得記入史冊,兩江的百姓将永遠記得他。
莊棟庭忍不住向孫翼珩發問:“何爲天下之根本?”
孫翼珩一愣,今日賽詩會,都是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問這麽嚴肅的問題,但他還是回了一句:“米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農爲天下根基,民爲天下之根本。”
莊棟庭又發一問:“那何爲強國之根本?”
“人才乃強國之根本。”孫翼珩不太願意在這麽多人面前讨論國家之事,便隻是短短的回了一句,他也不便在這麽多人面前把當朝之事講得那麽透徹。
夏過看出了他的敷衍,但是卻對莊棟庭問這樣的問題感興趣了,微微一笑跟莊棟庭說:“喂,他好像不太願意在這麽多人面前回答你這個問題。”
莊棟庭看見了孫翼珩眼裏的顧忌,便不再繼續追問隻是一拱手,算是發問完畢。便靜靜的等着另外的人向台上的才子們發問。
司徒楚昭又看向夏過:“他不想回答,那你來說什麽是強國根本呢?”
“當然是興商咯!”夏過随口應了一句,不以爲然。
莊棟庭不禁皺眉:“興商?自古以來仕農工商,以商爲末,你爲何說興商是強國根本?”
“農是國家之根基,沒錯!隻有興農才會讓天下的百姓有吃的有穿的。但是興商才能讓國家富裕,國富才能民強。”夏過稍稍解釋了一下。
莊棟庭其實對他的說法還不是很贊同,便是他想聽他的理由:“何以興商才能國富?”
夏過見他想聽便講給他聽:“聖人都說,無農不穩,無商不富咯。大晔朝地大物博,南北出産不同。商旅不行,貨不能通南北,物不能盡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無利則不富,民不富則國無稅,國無稅則兵不強,兵不強則天下危。
由此可知,商,實在是富國強民的重要一環。
立國之本在于賦稅,全國的賦稅農占其七,商占其三。商人行商交稅實在是強國固本的大事。要萬民興業,就要興商,就要重商。你覺得呢?興商是不是強國根本?”
而柳岩祉怔怔的看着夏過,她真是不愧傳說之名。此刻心裏有一種别樣的感覺在滋生,如在宣紙上滴了一滴墨慢慢暈開沁入心扉,他确定那是除欣賞以外的東西。
莊棟庭聽得隻得連連點頭:“小兄弟真是見解獨到。莊某佩服。”
“客氣了。難得有人肯定我。敢問公子高姓大名?”夏過禮貌的拱手詢問,能關心國家之事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麽泛泛之輩,多個這樣的朋友也不錯。
“在下莊棟庭。這位是我的朋友武昭。”莊棟庭指了指司徒楚昭禮貌的回禮,“小兄弟怎麽稱呼?”
司徒楚昭也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了。
夏過微微一笑:“在下夏過。這三位是我的朋友。柳岩祉、劉斯曜、草兒。”
“幸會,幸會。”幾人相互拱手行禮。
柳岩祉看着莊棟庭,不禁微微一笑:“莊兄,常聽家父提起你。沒有料到今日在此遇到。”
莊棟庭有些意外:“哦?令尊是?”
“吏部尚書柳諱。”柳岩祉回答。古時候的人是不可以直接叫父親名字的,那樣會視爲不孝。
莊棟庭眼裏帶笑一臉驚訝:“原來是柳大人的公子啊!不曾想在這裏遇到。那一定要好好喝一杯了。”
司徒楚昭一聽眼前這個男子是柳華青的兒子,臉立刻沉了下來,把他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個遍:“你就是柳華青的兒子?”頓時在心裏給他打了一個叉,陸大人本來就是要讓他做楚菡的驸馬?
柳岩祉見這個少年如此直呼他父親的名字,面色頓時一沉,但還是禮貌的點頭:“正是在下。”
“走!東亭,我們還有要事要忙呢?哪有時間喝酒。”司徒楚昭說着便拉着莊棟庭就走。
莊棟庭有些不好意思一邊走一邊還跟他們拱手表示歉意:“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夏過看着那個所謂的武昭,就想笑:“又一個别扭的小孩兒。”
柳岩祉見那個少年太過狂妄,莊棟庭在朝中官居太子少師之位,而莊棟庭爲何還待他很是照顧?不由得一個大膽的猜想跳進腦子裏――他是太子。
“走吧!下面好像也沒有什麽好看的了。那孫翼珩算是打遍台上台下無敵手了。”劉斯曜看了一會兒,接下來挑戰的都是一些不入流之輩,太沒有激情了。
“嗯!他太出衆了,一枝獨秀。其它的人跟他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我想這季的賽詩會,他一定很寂寞。沒有對手的寂寞。”夏過有些同情孫翼珩了,招了一下手,“走吧!”
劉斯曜看到如此智慧的黃婳婇,他終于知道爲什麽淡若清風的莊主會對她一見傾心。
柳岩祉微微一笑,注視着眼前身着男裝的女子。他是多麽幸運,此生能有如此才情的女子爲伴。此時他感激他的父親爲他挑選了這個女子做他的妻子。
潑辣卻善良,言語刻薄卻又充滿智慧。強大的氣場讓他生畏卻又讓他忍不住想親近。她是他的發妻,不隻是他的表姐。他是她的夫君,不隻是他的表弟。
慢慢靠近她的身側,兩人手臂晃動着,他似不經意碰到了她溫熱的手背。手指輕輕動了動,碰了碰她的手指。這一刻心跳也快了節奏,側過頭看着她仍舊微笑的表情與草兒說着話。
完美的弧線,水靈的眼眸,濃密的眼睫輕輕的眨着,臉上帶着笑靥,一身男裝卻毫不掩其美麗的容顔。手指輕輕的碰觸着,暗自吸了一口氣,倏地牽住夏過的手。
夏過放慢了腳步目光移到手上,然後又移到柳岩祉的臉上。而柳岩祉目光直視前方,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夏過,心跳卻變得劇烈起來。仍舊拽着她的手,隻是整隻手好像變得不靈活,手指僵硬得都不會動了,隻是緊緊地拽着她的手。手心也不禁冒汗。
夏過看着他的表情頓時怒了,看了看四周,她沒有直接發作出來。而是暗自狠狠的将手抽出來,然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下一秒也加快了步伐,跟他保持距離。
這一眼讓柳岩祉心生怯意,雖是如此也讓他倍感安慰。至少這次她沒有當衆抽他一耳光然後丢一句:“流氓。”
“小…公,公子。怎麽突然走這麽快啊?”草兒追了兩步跟上夏過,一臉的疑惑。
“站累了,早點兒回到馬車上去休息。”夏過随口應了一聲,而臉上不禁感覺在發燒。
柳岩祉看着匆匆的腳步,她害羞了?輕輕擡起左手似乎還留着她的溫度,嘴角不禁彎成好看的弧度。
“柳賢弟,你笑什麽?”劉斯曜有此奇怪,他無緣無故的看着手掌在那裏發笑。
柳岩祉忙收起手背在身後:“沒什麽?”說着便也加快步伐跟上夏過她們。
草兒看着夏過臉色微紅,也一臉好奇:“公子,你怎麽了?臉色绯紅是不是剛剛那邊太擠了,悶着了。”
“啊?”夏過下意識的摸了摸臉,眼神有些慌亂,忙點頭,“是呀!坐下來喝點東西就沒事了。”說話間已走到大樹下,看到有個糖水攤便忙在桌前坐下。
長貴見黃花菜和草兒行色匆匆而少爺和劉公子跟在其後,表情也怪怪的,黃花菜的神色也不對,以爲發生了什麽大事。忙迎上去:“少爺?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