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覺得有趣的人,沒想到,竟然是曆代閣主苦心孤詣要殺的大仇人!
殺?
還是不殺?
看着唐果兒淡然的表情,他又不由困惑起來,難道她不怕死?
天越頓了頓,穩住心神道,“什麽故事,你說。”
唐果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在一個倡導人人平等,不分男女尊卑的遙遠時空,一個女殺手愛上了一個與她并肩作戰的男殺手。爲了讓男殺手完成任務,她不惜孤身犯險去槍林彈雨中奪得那樣東西。然而,當她把戰利品交給男殺手時,你知道男殺手做了什麽事情嗎?”
“什麽事?”
“男殺手給了她緻命一擊。”
天越微微蹙眉,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唐果兒,神色比起先前已柔和了下來,“那然後呢?”
“女殺手拖了男殺手下了地獄。”唐果兒臉上一抹狠色閃過,子彈穿心的痛,就算隔了一輩子,她也忘不了!
她壓下胸口翻騰的恨意,看向天越,他一臉若有所思。
良久,天越經過了劇烈的掙紮和猶豫,似做了什麽決定一般,整個人輕松了很多。他突然揚了揚嘴角,“這樣啊……..狠絕果敢,絕不吃虧,你幹得很漂亮啊。”
“那你還打不打算殺我?”唐果兒微微一怔,便立刻了悟。聰明人永遠都是一點就透,不需要說得太直白,就已能分清對錯,将一切了然于胸。
隻是,天越對她的話一點都不感到震驚嗎?
重生穿越,放在現代都是不可置信的事情,爲什麽他卻能如此淡然自若?
天越看着唐果兒納悶的樣子,心中一動,鳳目眼角微垂,臉色便又沉下了一分,“可是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不管你信與不信,但我卻相信了一點。”唐果兒往床邊一坐,神情悠然。
“你不會殺我。”
天越一甩新換的紫色華袍衣袖,掀起的看了一眼一旁有些破敗的長凳,最終姿态高雅的坐了上去,
“本座現在不殺你不代表以後不殺你,也不能代表下一任通天閣主不殺你,因爲通天閣就是爲了找你報仇而存在的。”
唐果兒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彎腰握住三角錐的把手輕輕一轉,輕松拔出了整把利器。她吹去利器沾着的碎土屑,指腹觸上風刃立馬就是一道紅痕,
“栗洛……不,也許我應該稱呼他爲恨滿,這樣你才會覺得熟悉。當初我們一起死,不過他運氣好,比我往前穿了幾千年,搶先在這大陸上組建了通天閣。竟然連死了都還想要接班人殺我,爲他報被炸成肉片的仇。”
“可是……”唐果兒臉色一沉,手指不知在三角錐的什麽地方一捏,一折,那柄利器竟然斷成了兩截。
她将斷刃往地上一扔,冷哼一聲道,
“可他似乎忘了是他先殺我,我再殺的他!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以爲組建了通天閣就真的能讓我插翅難飛,必死無疑?但是他錯了,他有一個緻命的弱點,太過無情!他以爲所有人都會向他一樣狠毒無情?他活着的時候或許能控制人心,可是他死了之後呢?也許之後接任的通天閣閣主爲了穩固人心還會裝模作樣的滿世界找我報仇,那麽第三任,第四任,百年之後,千年之後呢?”
“還有誰會真正的全心全力去做這件事?就如你剛剛聽完我的故事,不也很快打消了殺我爲恨滿報仇的念頭?”
唐果兒直直望向天越,如果她對他而言就如路人甲乙丙,那麽在他知道她是仇人的那一刻必定會殺了她,不會猶豫。
哪怕,這從千年前流傳下來的使命已經輕薄得不能再輕薄,渺茫得不能再渺茫,他都會殺了她。
可是一旦這無關痛癢的職責與自身的某種利益發生了沖突,是人都會在第一瞬間想到後者,在第二瞬間假惺惺的猶豫。如果這時恰恰有某種事或物推波助瀾,将他退往後者,哪怕隻是指尖在背上輕輕的那麽一點,他便會立刻拾階而下,成全自己的利益。
天越也是人,不可幸免。
在他眼裏,她讓他的生活變得有趣,這就是利益。
天越目不轉睛的回視唐果兒的眼神,越看眼角的笑意越濃,
“你說得不錯,曆代閣主傳下來的密訓即使本座不遵守,如今通天閣也無人敢站出來說一句不滿,恨滿閣主也不可能從地獄裏跳起來咬本座一口。你既然這麽會揣度人心,那你應該清楚,如果某一天你在本座眼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樂趣,那麽你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我不會讓這一天出現!”唐果兒自信的揚了揚眉頭,既然她爲保命已經抖出了真實的身份,那麽現代各種打發時間的消遣,她也就沒必要在天越面前掖着藏着了。
大中華上下幾千年的樂趣精髓,就算讓天越天天換着體驗,他下輩子也不一定能全部體驗完。
“能在本座面前這麽有自信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天越掃了一眼地上斷成兩截的三角錐,伸手聚起一道靈力打了過去。光芒閃過後,他看着地上的兩堆粉末起身抖了抖長袍上并不存在的褶子,
“若是本座不想殺的人,這個世界上誰也沒有資格再殺。”
唐果兒看着地上那兩小撮粉末,眼角餘光再掃了掃天越高昂的下巴神氣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這模樣分明是一個典型的受虐狂傲嬌帝,放到現代恐怕隻有小皮鞭伺候得起。
與此同時,唐果兒心底浮上一種快意,那股快意将一直壓積在她心裏的怨恨沖淡,消散。
栗洛啊栗洛,千算萬算可偏偏算漏了人心。若是他還活着,看到此情此景,會不會被氣得吐血身亡?
可惜啊可惜,他死的太早了,她無法看到那精彩的場面。
欺她辱她負她者,就算身在地獄,她一樣要攪得他不得安甯!
此仇得報,人心大快!
唐果兒整個人隻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語氣也不由的輕快了起來,“你昨晚出山,現在山外的情況怎麽樣了?”
“說起各方情況,本座手上的情報倒是真的不少,你想聽哪一條?”天越鳳目微眯,他将手臂往後随意在桌上一搭,重心挪後,紫色華袍流暢貼身,勾勒出他完美無缺線條,透着懾人心魄的邪肆與魅惑。
妖孽!
縱然面前這張臉唐果兒看了不止千遍,可是仍被眼前的畫面震撼了。
她要是将他擄回現代,就憑這身段這眼神,絕對是紅透半邊天啊。
不過欣賞歸欣賞,她可不是見了美色就挪不動步的人。
唐果兒似想着什麽,一下沉默了下去,良久她才擡起頭,眼裏似有霧光。她啓唇輕輕吐出兩個如有千斤的字,
“雲淵。”
天越詫異的瞟了瞟她,随後漫不經心道,“戰場上那麽多人,一個個髒兮兮的,一瓶化骨散撒下去,不出問題全部都被溶了。”
“你說什麽?”唐果兒一個箭步上前,什麽也顧不得,一把揪住天越的衣襟,“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本座的新衣!鹹豬爪快拿開,抓皺了!”天越一個靈力風刃掀開唐果兒,看着皺巴巴的衣襟眼眸裏隐隐有怒氣跳動,
“爲了雲淵,你已經毀了本座的一件華袍了,這次又差點毀了本座現在僅有的這件?早知道雲淵是個禍害,本座就不該用結界護住他的屍體!”
“那他……現在何處?”唐果兒聲音暗啞,垂下的濃密睫毛遮住她的眸子,任誰也看不清楚那深處蘊含着怎樣的情緒。
天越撫着衣襟上的褶子,瞧她一眼,放緩了語氣,“已經被慕容晟收殓裝棺準備下葬了。”
唐果兒沒有立刻接話,眨了眨眼,似有水光低落,無聲無息消融在地。她再擡眸時,眼底一片清明,“慕容晟到澗州了?”
“應該是昨夜傍晚就到了,他不僅收殓了雲淵,而且将城中所有的西涼士兵全部抓了起來。抓你的那個西涼祭司約達被當場斬首,懸頭于城門之上。估計現在他已經将澗州城翻了個底朝天,他在滿世界的找你,你回不回去?”
天越語氣平淡,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她若堅持不回去,他就繼續拿她找樂子,她若改變主意想回去,他就袖手旁觀看好戲。
看完好戲……
依然拿她找樂子。
這個世上還沒有他翻不過去的牆,闖不進去的門,搶不走的人……
唐果兒搖了搖頭,“我不回去。我不但不回去,還想讓你做一件事,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做到,而且做得漂亮。”
“你想讓本座制造一個你死了的假象?歐克,這沒有問題,不過……”天越故意拉長了語音,聲音中帶着慵懶,将唐果兒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本座幫是要記人情債的,你已經欠了本座那麽多的人情,你打算怎麽還?”
唐果兒一臉無語,倒不是因爲天越愛讨人情債,而是被他洋不洋土不土的英語徹底驚悚了,她擡手扶額,“天越,你的這些新鮮詞都是從哪裏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