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不着急,隻是慕容晟必然還有下一步。而這一步會怎麽走,她不清楚,若是輕舉妄動打亂了慕容晟的布局,反而是弄巧成拙來了。
可眼見着暗衛節節敗退,一個個死在赫拉手下,唐果兒的心不由提了起來。慕容晟究竟要做什麽,别告訴她這個安排隻是爲了讓赫拉知道她對他來說不重要而已吧!
唐果兒想到此,不禁瞟了一眼旁邊的孔将軍,見他并沒有緊張之色,反而在神态之中透着一種她說不出的堅定,這種堅定就像是戰士決定爲國捐軀一般。
突然,城牆下猛地襲上一波箭雨,與此同時,一個暗衛竟生生從赫拉的招式下脫離了出來,舉劍用盡全力朝着唐果兒刺去。
孔将軍拉着唐果兒往一旁移了一步,躲開了暗衛刺來的劍,卻也挨了暗衛一掌。唐果兒隻覺得一股劇烈的沖擊力襲來,接着身子被迫往後一仰,朝城牆下栽去。
她急忙往城牆下看去,不知何時雲淵已經領着那對士兵在底下結起了一個靈力罩,正在她即将墜下的位置。
原來,這才是慕容晟這一系列舉動之後真正的計劃。
然而,眼看着就要安全落到雲淵的靈力罩中,唐果兒卻陡然覺得腰間一緊,下降的趨勢猛地頓住。
一根極細的褐色絲線纏到了她的腰上,将她往上提去。
雲淵正想飛身拉住唐果兒,緊接着的一道靈力風刃将他的身形打回地上。同時,有一隻極迅速的軍隊從雲家軍的後方襲來,速度之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将十萬雲家軍的陣營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原本膠着在一起的戰場,頃刻四分五裂。
“大将軍,你快看,那是什麽?”孔将軍捂着挨了一掌的肩頭,看着城樓下戰場中突然出現的軍隊,不解問着赫拉。
赫拉拍碎最後一個暗衛的心脈,目光在空氣中搜尋了一圈,最後落到那個絲線之上。他卻沒有往城下看去,而是順着絲線看向了城樓的另一處,在哪裏,一聲黑色長袍的人迎風而立,連整張臉都掩在了風帽裏,隻有絲縷的灰白的發從帽檐鑽了出來,随風而蕩。
“約達。”赫拉明顯愣了一下,皇城雖然被慕容晟占領了,但是,皇族中人完全可以躲到祭祀塔裏去。隻要塔門一關,慕容晟再有三頭六臂都無法攻進去的。約達作爲皇族中人,又身兼祭司一職,應該更明白這個道理。
在這個時候,他出現在這裏,莫不是皇族也出了事?
約達沒有應答赫拉,再度将手中的絲線往上一提,唐果兒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城頭。
心知此次營救計劃失敗,孔将軍連忙走上前意,作勢要将唐果兒押進來,卻隻走了兩步,他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孔将軍低頭一看,一根深褐色的細絲從自己的戰甲裏垂墜了出來,胸腔裏似乎被極強大的靈力充斥着,他甚至聽見了自己五髒六腑一點點裂開的聲音。忍着巨大的痛楚,他緩緩扭頭去看,隻見約達手中又多出了另一條絲線,正是穿透了他心髒的那一根。
“爲什麽?”孔将軍艱難的問道,這個計劃裏,他自認爲爲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爲什麽還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哼。”約達冷哼一聲,猛地将絲線往回一拽,當細絲從孔将軍身體裏抽出的瞬間,唐果兒隻覺得一片血霧炸開,腥紅飄蕩在眼前,她的臉沾染上點點溫熱的腥雨。
前一刻活生生的人還站在這裏,後一刻卻消散得連渣渣都不剩,這一切隻因爲這個黑袍男子的一招!
唐果兒不禁看向自己腰間那個微不可見極爲不起眼的細絲,隻覺得一陣膽寒。一被細絲拉回城樓上,她便毫無猶豫的選擇站到了赫拉的身旁。
赫拉從孔将軍的消失中回過神來,當即怒道,“約達,你這是做什麽?”他的一名得力幹将,不是戰死,而是就這麽白白的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赫拉大将軍,請你先收起自己的怒氣,我這是在幫你清掃奸細。”約達的目光從唐果兒臉上掃過,緩緩擡手拂下了頭頂的風貌,露出一張瘦極了的臉來。
尤其是那雙凹陷下去的眸子,唐果兒隻覺得從哪裏出來的目光如同一條小蛇,冰冷而讓人戰栗。
赫拉看到約達露出的一張臉,震驚得不能自已。過了良久,他才喃喃着道,“你……你的臉怎麽變成了這樣?”
“很可怕嗎?”約達擡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臉,突兀的觸感讓他整個人生出一種陰暗的氣息來。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這與其說是一張臉,還不如說是一張皮包着個骷髅!
這一切都是拜慕容晟所賜!
約達眼底閃過濃厚的憤恨,望向唐果兒的目光越發狠戾毒辣,他拿起披風上的風帽戴好,重新将自己的臉遮擋到黑暗中,冷冷吐出幾個字,“祭祀塔被毀了!”
“什麽?”赫拉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可約達的臉已足以證明他的話是真的。
西涼的祭祀塔是用一種特殊的材料建成,刀槍不入,水火不懼,而且其間還有曆代祭司殘存的靈力保護。千百年來試圖攻破此塔的人都以失敗告終,成了踏下的堆堆白骨,慕容晟究竟有什麽本事,竟然毀了它?
“慕容晟的靈力深不可測,若不是天階靈聖,那麽就是已經步入了靈神領域的絕世高手!”約達的語速恨慢,聽起來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隻是這字句之中卻都透着一股壓抑的仇恨。
赫拉知道祭祀塔對西涼的意義代表着什麽,對約達濃烈的怨恨并不覺奇怪,隻是他的話卻徹徹底底讓他震驚住了。
慕容晟多大?
不過是和他一般年紀,如今他離低階靈聖的階位尚且還早慕容晟竟然就已是天階靈聖甚至是更往上的高手了?
東陵皇族這一代的天才不是慕容蒼?爲什麽從未有任何一點風聲傳出來?
赫拉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側的唐果兒,似乎是向她詢問這其中真相。
唐果兒迎上他的目光,眸子裏也有驚訝在流淌,“慕容晟從來沒在我面前展露身手,他有多厲害,我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除非是我腦子進水了才可能告訴你。
赫拉将信将疑的掉開目光,掃了一眼地上的點點殷紅,眸色沉了沉,“你剛剛說孔将軍是奸細,有何證據?”
“我辦事一向憑直覺,從來不信證據。”約達緩步走了過來,黑色的長袍逶迤一地。凡是他經過的地方,似乎都被黑暗籠罩住了。
随着約達的走進,唐果兒隻覺得一股怨氣壓在自己心坎上,讓她幾乎不能順暢喘息。好在約達停在了離她半丈開外的位置。
約達的目光落在城牆邊上,霎時變得幽深,
“剛剛那一掌,憑孔将軍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得過去,但是,他沒有躲,這是其一。其二,按照當時孔将軍站的位置,他拉着唐果兒避開那一劍,按照慣性來說,應該是往右邊才對,但他往了左邊。因爲左邊是城牆石墩和石墩之間的縫隙,他看似再躲,真正的目的實則是将唐果兒推到城牆下早已準備好接住她的人的手上去。”
“既然你說他是慕容晟的人,爲什麽我卻一點都不知情呢?慕容晟既然有内應,就應該事先告訴我他的援救計劃才是,不然執行起來的時候出了什麽差池,那該如何是好呢?”
唐果兒不禁在心底暗暗佩服約達的敏銳力,隻是嘴上卻絲毫不留情,将約達的話否認得幹幹淨淨。
“我不想和你做無謂的口舌之争,是與不是,人我都已經殺了。”約達冷冷瞥了一眼唐果兒,不打算和她糾纏下去。他渾身上下的怨氣也收斂了許多,拖着一襲長黑袍,往城牆邊緣走去。
赫拉沉默站在原地凝思,似在回想孔将軍當時的動作神情,可惜卻是印象寥寥。他當時一心放在與暗衛的交鋒之上,根本沒有多餘心思關注孔将軍這邊發生的事情。他咀嚼約達的話,目光不禁飄過城牆那處縫隙,便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
不管孔将軍是不是奸細,人都已經死了,而唐果兒也還在他的手上。
神箭營從來不缺将軍!
想通了這一點,赫拉的神色緩和下來,他一把拉過唐果兒,轉身跟上約達的步子,也走到城牆邊上。
城牆之下激戰還在繼續,淩厲的殺意和迫人的氣勢鋪天蓋地襲來,西涼十五萬大軍與十萬雲家軍本來不分上下,但因爲那股突然而至的西涼援軍,這種平衡便被打破來。
西涼援軍與約達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到達,唐果兒不用想這一隻軍隊對于西涼來說,就如同雲家軍相對東陵而言一般的存在。
隻是眼下十萬雲家軍所抵擋的卻是西涼近二十萬的兵馬!
刀光劍影,鮮血殘骸,鼓聲如雷,嘶喊不絕,整個戰場如同人間地獄。
在密密麻麻的士兵裏,唐果兒的目光一直凝注在穿着一襲白色铠甲的雲淵身上。
雲淵身處亂軍之中,腰側的長劍已出鞘,沒一下,不管是挑,刺,劃,都帶出一個讓人驚豔的弧度,劍尖所過之處也必定會有一片片豔麗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