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隻有每一任代理閣主知道了。可是伽靈大陸幾千年來,沒有一人能夠看懂那奇怪的字符,倫家猜測,或許他要讓能看懂那東西的人,繼承他的位置,成爲真正的通天閣主!”
“那如今掌管通天閣的,是閣主還是代理閣主?”
“自然是代理閣主,不過他們對外稱都是閣主,加之這麽多年過去,首任閣主的命令早已被世人所遺忘,代理閣主與閣主又有什麽區别?”
團子不以爲意,換了個姿勢繼續道,“況且,伽靈大陸的武學以幻術爲主,守護通天閣的是代理閣主,他們之間一代代位置交接時将幻術傾力相傳,本身就成爲了另一個傳奇,便更不會有人去提閣主留下的命令了。”
雖然在祖先留下的記憶裏,對首任通天閣主的崇拜遠遠多過後來的代理閣主們,可對于它來說,通天閣誰做閣主又有什麽區别?
它與他們之間基本上不會有沖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的過活不是挺好?
唐果兒聞言卻沉默下來,玄靜說過,通天閣主身上的幻術能夠讓她的血液真正覺醒。
代理閣主的靈力,不知到底有沒有用處。
她想知道的東西,大體有了答案,至于那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宣武門外的面具人,隻能她自己慢慢去查明了。
一人一獸對通天閣研究完畢,唐果兒終于放了團子讓它繼續去睡覺,與此同時,被他們研究的對象卻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雖是深夜,通天閣依舊點着無數絢麗多彩的琉璃燈,照亮了閣中的每一個角落。外圍的酒樓裏,形形色色的商人三兩坐在一起,皆是神采奕奕。
觥籌交錯中,伴着美酒珍馐的誘人芬芳,他們的談笑聲綿綿不斷。
突然,挂在通天閣大門處,兩盞巧奪天工的八角琉璃燈劇烈晃了晃,搖擺許久才漸漸靜止在了原位。酒樓裏坐着衆多的人,卻誰也不曾察覺到門口的異樣。
酒樓最頂樓結界之中,一直靜默站着的幾個紅衣使者,在琉璃燈晃動的刹那,都不約而同單膝跪倒在地。
他們容色莊穆擡起頭,原本空蕩蕩的美人榻上,竟憑空多出一個支颌斜躺的男子。
他一身紫袍從榻上如水流瀉而下,灑開在地上的白虎皮厚毯上,瑰麗奪目。墨發未束,亦透着隐隐紫光,随意散在身後。
一張銀色面具遮去他大半的容顔,露出外的削薄嘴唇微微上翹着,那雙慵懶半閉的纖長的鳳目,仿佛隻要輕輕一轉,就能攝人心魄。
使者們隻敢與他對視一眼,便紛紛垂下頭,恭敬萬分道,“恭迎閣主。”
天越撥開灑在胸前的幾縷發絲,掃了幾人一眼,最後目光停在左邊跪着的第一個使者身上,淡淡道,“弦歌,宣武門外的那場戲好看嗎?”
被點名的使者弦歌渾身劇烈一震,登時面如死灰,顫抖道,“閣主,屬下罪該萬死,不該戴着和您一樣的面具去湊熱鬧,屬下再也不敢犯了,還請閣主饒過屬下這一次!”
“呵……”天越輕笑一聲,尾音裏卻帶着淡淡的諷刺。
他稍稍扭頭看向匍匐的弦歌,仿佛這舉動已是給予他的最大恩賜。
弦歌卻在這目光中猛然打了個哆嗦,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緊接着軟軟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望向榻上的人。
天越躺着一動不動,神色如常接受弦歌的注目。
終于,他緩緩開口道,“你是我培育出的最得力的助手,如今你的修爲該突破天階靈聖了吧?弦歌,你趁左相叛亂擅自去宣武門找皇族之人尋仇,其實這并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錯。我錯就錯在給予你的東西太多,縱容你太過,以至于讓你得意忘形,忘了你在我面前原本是什麽身份!”
天越清冷的聲音輕柔得無以複加,卻容不得人有一絲的質疑和反抗,
“你的命,你的靈力,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無一不是我給的,現在我将這一切收回來,弦歌,你可怨恨我?”
“屬下不敢!”弦歌面上露出苦笑,蠕動着嘴唇無聲道。
閣主動手,必是殺招!
能留給他奄奄一息得知自己死因的機會,的确是天大的恩賜了!
這個下場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不量力。他以爲成爲了天階靈聖就能和閣主抗衡一二,殊不知閣主殺他,仍然容易得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不,是不費吹灰之力!
他連閣主是如何出的手都不知道,就已五髒盡碎,筋脈盡毀!
可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慕容氏一族還坐擁着原本屬于他祖先的江山,對他的族人仍窮追不舍意圖斬盡殺絕,他族人世世代代東躲西藏的生活還未結束,他肩負着振興家族的希望,大仇還未得報,卻就要這樣死了嗎?
他前往宣武門前,偷偷服食了通天閣傳世之寶天神果,在不耗損身體的同時能讓靈力突飛猛進,他抱着必勝的心準備将慕容一族全部送下地獄。
然而,他沒想到,竟在宣武門遇上了趕來的慕容晟。
他們打鬥時,自己的幻術修爲絕對步入了靈神領域,非但沒有将慕容晟一擊緻命,反而被他纏住了!
慕容氏一族被奢靡的酒池肉林浸泡着,被溫香軟玉包裹着,不是應該成爲一個個廢物了嗎?
爲什麽還會有這麽深藏不露幻術高深的皇子存在?
“閣主,慕容晟他……”
弦歌拼着最後的力氣掙紮想爬起來,他要将這個重大的發現告訴閣主,讓閣主提防慕容氏一族将注意打到通天閣上來,可他念頭剛起,已破碎的心猛然劇烈的收縮,身子也跟着不由弓了起來。
他艱難朝榻上的人望去一眼,籠罩在深紫中的男人竟是滿目了然,他怔了怔,幡悟地閉上了眼睛。
天越支颌,專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跪着的其他三人面上努力強撐着鎮靜,卻連大氣都不敢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緊接着垂首更加虔誠的跪着。
他們四人都是閣主一手栽培出來的,一直以來感情都非常要好,但誰也不敢開口詢問如何安置弦歌的屍身。
因爲整個通天閣,弦歌靈力是最出衆的,卻毫無反抗的機會就死在閣主手下,而閣主對失去一個得力幹将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讓他們平靜表面下的心,怎能不驚駭?
縱然他們跟在天越身邊,對他無害外表下的嗜血殘忍,早已習以爲常,可這個當口,誰都不會提着腦袋,不顧自身的安危往刀口上撞。
良久之後,美人榻上的天越似回過了神,輕擡起手一揮,弦歌的屍身頃刻消失不見,至始至終,他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閣主!”與弦歌最要好的青冥見狀,再也壓不住懼駭和痛心,驚呼出聲。
“你放心,他還沒有資格配我親自動手讓他灰飛煙滅。我隻是将他的屍身丢進了東海,讓魚蠶食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骨頭……他隻配這樣消失!”
天越冷然睨了青冥一眼,聲音再輕不過,每一個字卻都幹脆利落,擲地有聲!
銀鳳面具後的雙眸完全睜開來,有淩厲的光芒乍現,如陡然紮破口袋的蹭亮刀鋒。
整個結界被鋪天蓋地的強悍威壓充斥,跪着的三人登時面色慘白的哆嗦起來。
天越突然嗤笑了一聲,目光掃過大汗淋漓的三人,重新半阖上眼,
“我雖無情,甚至偶爾頑劣,但殺人不是我的喜好。我絕不會因爲一時的心情好壞取人性命。我殺弦歌,是因爲他該死!我讓他屍骨無存,是因爲他該得到這樣的下場!若他不是我身邊的東西,這樣的蝼蟻我根本不屑動手。”
天越擡起自己的手,滿意的審視了一番,眼底閃過一抹不掩飾的厭惡,道,“殺他,實在是髒了我這雙剛剛用天池泉水洗幹淨的手。”
三人使者聞言,額上止住的汗水又開始大顆地冒出來。這樣的情形下,閣主還不忘犀利地幽默一把,完全不顧他們受驚的小心髒會作何感想。
從頭到尾閣主都沒有碰到過弦歌,哪裏能髒了手?
但閣主說髒了就一定是髒了,就算他說太陽從西邊升起來的,他們誰又敢反駁?
天越放下手,似乎真的嫌髒一般,将手垂在了美人榻外,
“我一手栽培弦歌,不需要他對我感恩戴德,他心中隻念着複仇我也權當不知道。撇開他私自偷吃天神果已是死罪不談,就論他戴上和我一樣的面具去尋仇,如此居心叵測我絕不能容。他這麽做無非是怕萬一行動失敗暴露自己的身份,将禍水東引到我身上。”
這世上敢算計他的人,不是還沒出生,就是被他送去重新投胎了。
弦歌卻連臨死的時候都還不知悔改,竟想借用慕容氏出了一個幻術高超的皇子,蓄意撥動他的心緒,讓他認爲慕容氏一族會成爲通天閣的威脅,因此間接替他滅掉慕容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