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跌的一個踉跄,爲了躲避撲來的丫鬟屍體,她露出的小臂上生生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肉,尖叫了起來。
唐果兒嫌惡皺起眉,想也沒想,一把扯過雲清别在腰間的手絹,塞進她嘴裏,堵住鬧心的噪音。
“三姨娘,你現下隻是磨破了點皮肉,你可知我若不阻止你,任由這巴掌落到我臉上,隻怕我爹會将你打得稀巴爛!這還是輕的,恐怕你的莽撞會引得爹更加不喜歡五兒!你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去爹面前問一問,看看我說的是不是誇大其詞!”
聽着唐果兒這笃定的語氣三姨娘方寸大亂,一時竟忘了要拿下堵在口中的手絹,怔怔望着唐果兒。
剛剛她下手推自己分明是催動了内息,是誰教她的?
而她那一巴掌更是彙入了靈力,如果自己不是幻術者,而是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這一巴掌打得她脖子扭斷都有可能!
三姨娘心驚着,回過神,一把扯了手絹,她被老爺寵着,連夫人都會給她兩分薄面,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唐果兒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當即從地上蹭地站起,跳腳大聲叫了起來。
“你這大逆不道的孽障!我好歹也是你長輩,你不僅殺了我的陪嫁丫頭,還敢動手打我,簡直無法無天了!今天我就替老爺教教你,什麽是尊敬長輩!”
門口一個丫鬟見三姨娘氣焰大起,立刻幫腔道,“對,三姨娘就該給三小姐上上規矩,三小姐素來無法無天慣了,今天敢打姨娘,以後說不定敢打老爺了!”
唐果兒等的就是現在,她剛剛就覺得這丫鬟眼熟,似乎在何氏院子裏見過,現下她一幫腔,已經可以确定她就是何氏的人!
在三姨娘觸犯她底線時,之所以沒拿她開刀,就是想看看,何氏想耍什麽花樣。
三姨娘倒在地上她不去扶,等人爬起來了,情勢扳回了些,她就開始散風點火,何氏果然手腕高超啊,連一個丫鬟都教的這麽有眼力勁!
唐果兒扭頭冷笑着橫她一眼,朝她靠近了兩步,“你又算是哪根蔥?主子說話輪得到你一個賤婢插嘴?本小姐做什麽豈是你能置喙的?況且,你眼瞎了?明明是三姨娘先卯足了勁想打死我,難道本小姐自衛還反倒錯了?”
那丫鬟以前見識過唐果兒的手段,不禁吓得朝後退去。
唐果兒卻伸手一把拽過她,丢到三姨娘腳邊,“我無法無天?三姨娘,連你跟前的婢子都敢對嫡小姐橫眉豎眼,都幹目無主上,究竟是誰無法無天了?”
丫鬟已被吓得面無人色,唐果兒并沒打算放過她,何氏送她一份挑撥離間的大禮,她怎能不回敬?
“雲清,三姨娘既然想立規矩,你示範示範,真正的規矩是什麽!”
“是,小姐。”雲清對三姨娘不滿至極,走到她身邊拉起那丫鬟心“啪啪”連着兩巴掌往她臉上甩去。
因爲是何氏的人,她更沒有手下留情,打完之後,竟覺得心中暢快無比。
唐果兒冷眼看着丫鬟唇齒之間全是血,先前讓含羽那丫鬟跑了一頓打,如今何氏自己把丫鬟送來她跟前找打,她豈會放過?
這裏全是她自己的人,沒有她的允許,誰敢去何氏那裏報信。
唐果兒冷聲吩咐道,“她嘴巴不幹淨,區區兩巴掌怎麽改得過來?月影,拿闆子來,打到她嘴巴幹淨爲止,我不說停就不許停。”
月影沒想到會鬧出這麽大動靜,猛地聽到唐果兒的吩咐,從屋中拿了一塊厚木闆趕緊出來。
她瞅了丫鬟兩眼,覺得分外眼熟,再一看唐果兒的表情,已猜出這是何氏的人,立刻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可她心腸軟,拿着闆子爲難的站着,不敢朝丫鬟招呼去,在唐果兒的注視下,最後不得不出手,卻仍不敢下重手。
“月影,你這是懲罰還是撓癢癢?給我狠狠的打!”唐果兒怒喝道,她若不逼着月影改了軟弱的毛病,以後月影遲早得會因爲這一點吃大虧!
月影見唐果兒發怒,隻得咬着牙,捏緊闆子狠狠朝丫鬟臉上打去。
唐果兒稍稍露出滿意之色,她還沒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丫鬟片刻之間滿嘴是血,她朝雲清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出去,雲清當即會意,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往何氏的院子跑去。
這樣的好戲怎麽能不讓何氏一同分享呢?
趙姨娘和另外幾個丫鬟早就吓得癱軟在地,看着那丫鬟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臉,再聽着拿丫鬟漸漸低下去的哀嚎聲,動都不敢動,早就忘了要讓人去找何氏報信。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雲清毫發無損又匆匆溜了回來。
她對唐果兒附耳低語了幾句,聽完,唐果兒冷冷一笑。何氏還真是狠啊,自己的丫鬟傷成這樣,都沒有來救人的意思,甚至也不派人來看看。
既然何氏不想要這顆棄子了,她就勉強幫她解決了。
“月影,繼續打,往死裏打!”
三姨娘眼看丫鬟就要不行了,終于找回神智,驚喊道,“唐果兒!這是你二娘的丫鬟!”
月影早就下不了手了,她打了近一個時辰,也隻打得丫鬟整張臉沒個人形,聽到三姨娘叫,如獲大赦,順勢停了下來。
唐果兒看了月影一眼,心知不能逼得太狠了,于是也裝腔作勢驚呼了一聲,“三姨娘,你怎麽不早說?雲清快,你和月影趕緊将她送回二娘那裏,說我待會就親自去陪個不是!”
月影雲清聞言一人架起丫鬟一隻胳膊,半拖着她往何氏那裏去了。
眼見着丫鬟被帶下去了後,三姨娘的腿竟還軟着,唐果兒在心底冷笑了一聲,輕聲道,“三姨娘,你說這麽一個多嘴的丫鬟該不該罰?”
她做戲做到這個份上了,借着三姨娘的名頭故意打了何氏的人,三姨娘還是不能明白過來,那就隻能怪她蠢得無藥可救了。
三姨娘愣了愣,招手讓身後的丫鬟扶着,戰戰兢兢爬了起來,根本不敢再和唐果兒說話,頭也不回,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唐果兒這才撇了撇嘴,看了眼地上那塊沾血的闆子,轉身進了房間。
躺回床上,她繼續喝起那碗沒喝完的綠豆湯,慢慢喝了起來。
等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雲清和月影果然回來了。
“怎麽說?”她眼裏浮起一絲笑意,低聲問道。
“夫人說,這丫鬟不懂事,半路上跟着三姨娘來我們這裏鬧事,不懂規矩,就是小姐把她打死了也無妨,下人就得上上規矩,小姐不必去請罪。”
月影雖然對剛剛那件事仍舊心有餘悸,關上門小心翼翼回道,還是抑制不住語氣裏的興奮,“小姐這次做得真是妙!夫人也沒懷疑到雲清頭上!”
她何氏也有不敢出面的一天。
唐果兒冷笑了幾聲,倒不吱聲了,一口氣喝完手上的綠豆湯,将碗遞給了雲清。
她唐果兒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任揉搓的面團,雕蟲小技,她就當陪何氏熱熱身,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盛夏一入夜,滿院子都是蟬鳴聲,交彙成聒噪的演唱會。
氣勢磅礴,曠古絕今,綿綿不絕,成功将唐果兒吵得完全無法入眠。
爲了獲得優質的睡眠,唐果兒可謂是與鳴蟬鬥智鬥勇。捕,殺,趕,最後甚至不惜用靈力對付它們,依然效果甚微。
最後不得不借助最古老的方式,讓府中的小厮綁了兩根長杆給月影和雲清,讓她們在她睡下時,盡量驅趕鳴蟬。
過了幾天,唐果兒睡得迷迷糊糊,卻被驅蟬的月影推攘起來,“小姐,院子裏落進了一盞孔明燈。”
唐果兒蹭地起身,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光了腳跑進院子,将熄滅的孔明燈拾起來,左右翻了翻,在木架的骨縫間,果然看見了一行小字。
“三更後門。”
她的目光剛從字上掠過,字就消失不見。慕容晟做事謹慎,用幻術凝成字,也沒有什麽好稀奇的。
他既然放燈來,是否交易要開始了?
也好,離出征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早一日幫慕容晟達成目的,他才能抽出更多的時間來幫她擺脫去戰場的危機。
唐果兒擡頭看了看天色,現在離上三更還早,也不知道等會還有沒有時間睡覺,她拿了孔明燈,折身往屋子裏走去。
抓緊時間補個眠,等會才能聚精會神的商量對策。
睡前她不放心,又将此事交給月影把關,讓她臨近三更時,叫醒自己。
這一覺,唐果兒睡得不實,沒等到月影叫她,她就自己醒來了。
撈了件方便的衣衫穿戴完畢,唐果兒出了房門,輕巧躍出院子,朝着後門外躍去。
出了府,唐果兒卻沒有見到慕容晟,正在狐疑之際,一股強大的力量陡然從她身後的黑暗裏襲來。
“誰?”她閃躲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招,當即戒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