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不乏幻術高超眼力好的人,隻是一瞬,人聲就沸騰了。
“真的有别的我們不知道的大陸?”
“那個大陸真的黃金遍地?”
“他們修行什麽武學,會不會比我們的幻術還強?”
議論聲此起彼伏,連說書先生也被這些議論激起了好奇。其實當初他得到的關于中洲大陸的消息很簡略,隻有瓷器,人的外貌,和他們妻妾成群。
其餘的則是他爲了吸引人氣,瞎編濫造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說書先生随即将議論壓下,轉而看向唐果兒,問道,“公子,那他們是否真的妻妾成群?”
“妻妾成群?沒有這麽誇張的。”唐果兒将瓷碗遞給月影,笑笑道,“和東陵的富貴人家差不多,院子裏還是有幾個莺莺燕燕。當然隻娶一個妻子的也不少,并不是每個男人都愛好三妻四妾。”
但唐果兒不知道,她的話對這些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的富商來說,完全就等于天方夜譚。
她的話剛剛一落,立馬就有人嚷嚷着打趣道,“小公子,你長得這麽俊俏,娶了幾房了?”
唐果兒掃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在下還未娶妻。”
“難怪,哈哈,原來是個沒開葷的小奶娃!”那人恍然大悟,對四周的人道,引得一陣哄笑。
另一個人順勢接過話去,“小公子,你現在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等哪天你嘗了女人……啧啧,那種醉生夢死,妙不可言的滋味,你就說不出來這樣的話啦!”
聽聞那人如此說,唐果兒臉上的平和慢慢轉變爲淩厲。
橫掃了眼下面的人,她冷冷道,“别将你們的思想強加在到别人身上,我若愛上一個人,就絕對不會和第二個人成親,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下面的人一愣,随後笑得更厲害,有幾個甚至笑得前俯後仰,“小公子,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身份不凡,你老爹隻娶了你娘嗎?放眼這天都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是一雙人的?你這樣的想法是哪個讨不到媳婦的人教的啊?”
“沒有嗎?”唐果兒緊盯着那人,字字铿锵回道,“那雲家是什麽?”
趣聞閣頃刻既然,所有人的臉色都不自然起來,尊貴顯赫的雲家,隻娶一房妻室的特殊家規,在整個東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們竟忽略了!
看着衆人的臉色,唐果兒譏笑了一下,随後朗聲道,“雲家世世代代就隻娶一房,難道它是小門小戶?不要把你們自以爲是的想法強加到别人身上,不是誰都一樣膚淺。我若是女子,任你們再有錢有勢有權,我也不屑與人分享一個男人,我若是女子,要嫁就嫁雲世子那樣的男人!”
“哐當。”
唐果兒話音剛落,便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一聲脆響,想來是被自己這番豪言壯語驚着了。
她也不想和這些人争執下去,拉着月影出了雅間,準備離開。
衆人不想雅間中會突然又蹦出一個嬌俏可愛的少年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後似了然一般,笑得比之前更大聲了。
先前開口那人,從頭到尾将唐果兒仔細打量一番,暧昧道,“我就說嘛,你怎麽也到了娶妻的年紀,怎麽會純的像個奶娃,還滿腦子怪異思想,原來是這樣啊!”
“藏着個柔柔弱弱的少年郎雅間裏,莫非你是個兔兒爺?”
這些話,唐果兒聽着其實沒什麽感覺。但跟在她身後從小被古代禮義廉恥框起來的月影,聽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見這些人說話口無遮攔,月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當即沖上前喝道,“住口,不許對我家小……公子無禮!”
“呀,惱羞成怒了!诶,倒是說說,你們誰壓誰啊?”
“住口,你們胡說!”露骨的污穢言語,讓月影又羞又怒,她滿臉漲得通紅,手中就要凝結起靈力朝開口的那人打去。
唐果兒見狀,不動聲色拉了她一把,阻止了她的動作,故意厲聲喝道,“思想肮髒的人哈出來的氣都是熏人的,要真看他不順眼,等他出去,找個無人的地方解決掉就是了,你何必在這裏與他計較?”
月影頓時震住,還沒回過神,唐果兒已轉身對那人譏諷笑道,“我尚且年幼,自然沒你有豔福,不過,你當心縱欲過度,離死不遠!”
“你!”那人臉當即怒火攻心,臉黑成一片,剛想發作,卻在看清唐果兒眼底流露出的狠辣後怔住。
那人感覺到那股濃郁的殺氣與威壓後,悻悻住口,卻又覺得一語不發失了氣勢,又将話鋒一轉,“我可不敢自诩豔福不淺,說起豔福,誰比得上唐家嫡小姐!且不論她究竟養了多少男寵,光是太子和大皇子就足以讓人紅了眼珠子。”
繞來繞去,竟然罵到了她頭上!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偏闖無門地獄!
唐果兒聽着底下人的議論,不由暗自捏緊拳頭,是真動了殺意!
一旁的雅間的門卻在此時,忽然打開了,唐果兒不由得扭頭看向從裏走出的人,以爲是自己眼花了。
再定睛一看,頓時窘了。
來人依舊是一身雪白錦袍,領口和袖口都鑲繡着銀絲流雲紋樣的滾邊,腰間豎了金色祥雲寬邊錦帶,發用一個白玉簪子束在頭頂,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一如巍峨的瑩瑩雪山。
那人眼底似蒙着一層飄渺的薄霧,目光若有似無落在唐果兒的臉上,片刻後,他平淡開口道,“這位公子,在下雲淵,方才我在隔壁聽你說起中洲大陸頭頭是道,你是否真的去過?”
“不曾去過。”唐果兒毫不猶豫道,一想到自己剛剛那番豪言壯語落到了他耳朵裏,心中就覺尴尬不已,老臉也不禁一紅。
雲淵似沒有看到唐果兒變化的神色,他微微遺憾道,“我還說向你讨教路線,出海去看一番……不知公子是從何處知道這些的?”
确實,雲淵喜歡雲遊四方,是出了名的。
“我是從家中的古籍上看到的。”唐果兒努力穩住心神,淡淡笑道,“不想雲世子也有閑情逸緻來趣聞閣,方才在下不知天高地厚大放厥詞,讓世子見笑了。”
唐果兒說完,豪爽的沖着雲淵拱拳。
今天出門她并沒有過多的喬裝,現在隻能盡量用言行來掩飾自己唐家嫡女的身份,隻是至始至終,雲淵一臉淡然,也不知道是否認出了自己。
“每個人想的不同,說出的話也不盡相同罷了。公子如何想,如何說,我無權幹涉,不過今天聽君一席話,倒是讓我有了新的了悟。”
雲淵淡淡瞥向唐果兒,她的臉很熟悉,但她眼底的氣韻卻是陌生的。長相可以改變,氣質可以僞裝,但要把眼裏流露出來的神韻也一并改變,就太難了。
思及此,雲淵沉默了片刻,看着唐果兒,緩緩道道,“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我雲淵若是女子,也定當嫁給你這樣的男人。”
宛如谪仙般出塵的容顔上,自那墨瞳裏蓦然閃過一抹透亮的清澈,直入唐果兒的心。
雲淵的語氣笃定,斷然,平和,這一瞬間,唐果兒定定站着,六神全無。
直到一旁的月影拉了拉她的袖子,唐果兒才猛然回神。
抑住微亂的思緒,唐果兒朗然而笑道,“雲世子,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去遲了,家裏祖傳的鞭子可就又要落到我的身上了,告辭。”
唐果兒說完,也不帶雲淵反應,一把拉起月影從二樓飛身下去,快步走出了通天閣。
雲淵看着倉促走遠的身影,若有所思,遂将身畔的小厮喚上前道,“去查查,誰家總是用祖傳的鞭子訓人。”
然後,他轉身走回了雅間。
“是誰家的小公子當衆叫嚣要嫁給我們的雲大美人?”雲淵剛掩上門,身後就響起溫潤的聲音。
他一擡眼,輕輕掃了一眼帶着淺淺揶揄笑意的慕容晟,并沒打算回答他,徑直走到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慕容晟對雲淵的行爲,不以爲意,自顧端起新換的碧玉茶杯,品了一口杯中的新沏的陽羨雪芽,從心底生起好奇和疑惑。
不知爲何,他雖然沒有見到那人,卻總覺得那人的聲音,語氣,都給他一股熟悉之感,那感覺像極了他上次在唐府,唐果兒流露出來的感覺。
随後慕容晟就打消了自己這樣荒謬的想法,他提壺給雲淵參了一杯茶,又道,“這孩子挺有趣,雲淵,等你查出了是哪家公子,定要讓本王也去瞧瞧。”
雲淵淡淡瞥了慕容晟一眼,依然沒有回答他的話題,而是問道,“此次各階幻術修習者加入軍隊之事,你準備怎麽安排,還是你真就拱手讓給太子了?”
慕容晟一頓,微微挑了挑眉,露出淡笑回道,“太子是君,這本該交給太子負責,何來讓之說?”
“你真是讓我看不透了,當年的事情給你造成的陰影還過不去嗎,我甯願看着真真切切的你,也不想聽到世人皆說你溫文爾雅。”
雲淵冰雪般的面容竟有些許不忍,眸子深處湧動着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