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蒙蒙夜裏醒來，屋子裏一片漆黑。本來想摸黑下去将蓋着夜明珠的黑色錦布掀開，但轉念一想，她學着白華的樣子擡手輕輕一揮，果然将那塊遮着夜明珠的錦布掀開來，霎時間滿室的光華。
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旁邊睡着的白華。她有些分不清楚這究竟是借着白華的力，還是自己真正的實力。
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邊喝邊發呆。
白華睜開眼睛，喊了一聲：“蒙蒙，你在做什麽？”聲音不似平時的精明淡然，而是沙啞中帶着軟糯，特别是“蒙蒙”和最後那個“什麽”，聽得餘蒙蒙心尖兒都在打顫。
“我在喝茶。你要嗎？”餘蒙蒙晃了晃茶杯，看着對方怎麽看怎麽令人賞心悅目的容顔心髒砰砰地跳。
迷迷糊糊的白華微微搖了一下頭，散亂的三千青絲也随着他的動作晃動着滑出來，順着被子搭下來。順着發絲的方向看，他白色的中衣敞開着露出胸膛……
餘蒙蒙覺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
突然覺得屋子裏有些冷，餘蒙蒙一路小跑爬到床上，趁白華迷糊的時候占他的便宜。
白華無奈地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将身體冰涼的餘蒙蒙輕輕地擁入懷中。
時光美好得仿佛一切都是空的，都是虛無缥缈的。
餘蒙蒙心中生出這樣感覺的時候，覺得自己會這樣，還是因爲沒有徹底适應了這裏吧。
總是悲觀而又絕望，容易被環境所影響。
白華如此愛自己，她實在是無法想象失去他以後的日子。雖然現在的她無法得知自己的這種猜測在日後是不是會辯證真的。
熟悉的感覺和氣息又在周圍蔓延開來。白華終于能稍微體會到餘蒙蒙昨夜心裏的感覺了。他轉過身來，睜開眼睛看上餘蒙蒙的眼睛，目光裏有太多複雜而又無法形容的事情了。
但總結起來，這種目光卻最能給人以安甯的感受。連餘蒙蒙浮躁的心情都平穩了幾分。
“你究竟在擔心什麽呢？”白華忍不住開口。餘蒙蒙雖然總是一副單純的模樣，可她時時刻刻都在心裏壓抑着某種他無法理解、無法徹底體會的事情。
“嗯？”餘蒙蒙傻笑着，反問回去：“你說什麽？”
她知道，太過細膩的感情會讓人顯得太過敏感脆弱，太過招人讨厭。她隻能慢慢地試探着對方，先扔出去一點點，探探對方的反應，如果是安全的，那麽就可以再繼續。
她知道這樣太傻。可這是從小東奔西走的生活環境給她帶了的某種教育，也是安穩的生活被穿越這件事情破壞所帶來的影響。
這種不安定一旦産生了，就很難再消失。餘蒙蒙如同桑樹葉上的蟬一樣吐出絲來，然後将自己裹住。
她之前接受白華的時候，以爲自己能打開心房，以爲自己能坦然回應他的感情，昂首闊步地往前走。可她現在卻越往前走心裏越不踏實，有時候隻能自欺欺人地遮住雙眼，捂住耳朵，命令自己不要去看自己的内心，不要去想這些事情；亦不要讓這些事情影響到了自己。
如今，她隻能在心裏嘲笑自己：她是個失敗者，将一切都搞砸了。而白華剛才的發問，對她來說，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注視着他清澈的眸子，餘蒙蒙的心就像被針紮一樣地痛着；當他問出那句“你究竟在擔心什麽”以後，她的鼻子酸澀不已。
回答出一句虛僞的話以後，餘蒙蒙終于是哭了。她忍不住将頭埋進白華的胸口，先是小聲在哭，後來的聲音越來越大，仿佛要把她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人們都說世間的事情難得兩全，她不知道自己不全的地方會是在哪裏。而白華卻又是如此的溫暖，對她愛的也是如此的大方，反觀她自己，在這場感情中總是太過于小人之心。
等情緒平穩了些以後，餘蒙蒙抽噎着斷斷續續地說到：“白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她擡起頭來，目光誠懇地看着白華，“我隻是覺得很不安，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果然，她心裏是在擔心着什麽。白華目光嚴肅地看着她因爲哭泣而嫣紅的臉頰，微微垂下的眼睑，還有挂着淚珠長長的睫毛。他用手臂攬過仿佛某種瑟瑟發抖的動物一般，笑了一下說：“有我呢。”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餘蒙蒙破涕爲笑了。
隻聽白華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邊用平穩的聲調說：“從前我也是一個人，像其他的妖一樣住在陰冷潮濕的洞穴中。那時候，一到了下雨天，洞穴裏都會闖入許多瑟瑟發抖的小動物，它們的眼神閃爍驚恐，滲透着對外界的不安和恐懼，尤其是打雷的時候，它們都會縮呈小小的一團。可是，等天晴了以後，出了洞穴，它們就又恢複了活潑，眼睛裏也充滿了生機。每一次，我難過的時候都會想到這些動物的眼神。”
“後來，我慢慢地成爲了魔族一支的一個首領，整日裏四面楚歌，身邊充滿了危機。遇到了許多強大的妖，也遇到過許多火燒眉毛的事情，孤身一人了無生趣的日子，我也體會過。”
“時間長了，也漸漸地沒有了那樣豐富的情緒了，尤其是在後來成爲了魔界之主的時候，對什麽事情都開始沒那麽在意了。”
說到這裏，白華停頓了一下，看着餘蒙蒙道：“我不知道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想法，但是你現在的眼神會讓我想到那些瑟瑟發抖的動物。隻不過，你的天氣沒有放晴的時候。”
這種話成功地逗笑了餘蒙蒙，她捂着嘴笑：“沒想到堂堂的魔君大人，也會說出這樣非主流的話來，哈哈哈哈……”
白華目光似水地看着她，内心十分喜歡她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然而就是這樣的她才讓那個内心一直冰冷，對什麽都無所謂的他，體會到了許多平生第一次體會到的事情，嘗到了許多他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了解到的事情。
她說出來的話，有時候确實既幼稚又可笑，可是縱然如此，她也是在内心中不知道掙紮了多久，猶豫了多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對自己訴說。
真的是，很可愛的小家夥！
抱緊了懷中的人，他清楚有些事情光靠說是無法讓人内心真正信服的。真正的信賴建立在平日裏一點一滴上，她是個容易開朗起來的讓你，性子其實又活潑。
這樣說來的話，白華突然明白了，隻是表現的方式不同而已，她其實會不會擔心的與自己擔心的是同一件事情呢？
魔君大人的臉突然間“騰”地一下子，紅了。
他很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