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上下着瓢潑大雨,而無名那纖細卻有力的身影并沒有出現在蔓若的視線中。
她的心,随着原本就灰暗的天空變得沉沉的,又随着一點一點落下來的雨,變得冷冷的。
他爲何不來了?
可是讨厭了自己?所以就不出現了?
像他那樣的人,就算是不真的讨厭自己,也不會明着說出來吧。
越是想着無名,蔓若的心裏越是難受。
不時刷亮天空的閃電将她混着擔憂不安的慘白面孔暴露無疑。她此刻坐在一塊被雨淋得又濕又硬的青石上執拗地等着。透過雨簾,能從她的對面,看到她執拗不甘的眼神。
這是無爲真人第一次在凡人身上,感受到某種令他震撼不已的力量。
原來,弱小、毫無力量的凡人,也會有這種令神仙都情不自禁佩服的能力。
無爲真人自然知道她在等的人是無名。不過,他也感受到無名在看着他的時候才會有的情緒。
微微酸澀的感覺。
無爲真人想,這便是嫉妒吧。
可是,他卻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因爲一個凡人的女子而嫉妒無名。
他默默地站在遠處看着,隻見那女子在雨中孤單的身影,看起來分外的惹人心憐愛。因此,無爲真人起了恻隐之心,邊向她走去,手中邊幻化出子把雨傘來。
女子盼望地看着來時候的路,希望那個心中一直都惦記的人趕快出現。
等了太久太久了,怎麽看,怎麽盼望,他也不來。終于,女子不看了。
她瑟縮着瘦弱的肩膀,微微低着頭,垂下長長的睫毛,将失望緊緊地鎖在眼眶中。眼淚混着雨水,在臉上流下,分不清楚,哪兒是雨水,哪兒是她傷心的淚水。
耳邊的雨聲忽然變了,滴答落在油紙傘上的聲音清晰可聞。同時,不斷無情澆在蔓若身上的雨水也停下來了。
蔓若心中一喜,以爲是無名終于來了,欣喜地擡頭,壓抑在心中的名字脫口而出,“無名,你終于來了……”
然而,眼前的男子不是無名。
隻是,氣質相貌都同無名有些類似。
偏溫潤。
倒是蔓若一眼就看得分明,眼前這人溫柔,謙謙君子一個。而無名,盡管溫柔,可是還有少年的某種血氣方剛的天性。
她臉上的驚喜,再度轉變,化爲更加濃烈的失望。
“你是無名的什麽人嗎?”她問。
其實也不難猜,這人,或許就是無名的兄長。
因爲,兩人的眉眼類似,在看人的時候,都澄淨得令人觸目驚心,仿佛将眼底心裏藏着的所有黑暗都看透,同是,他們的眼神又是光,能夠輕易驅散這些黑暗的東西。
可蔓若等來的不是心心念念的無名,所以才在劇烈的驚喜過後,得到更大的失望。
“我是無名的兄長,無爲。”無爲真人将女子的所有情緒都收入眼底,不懂聲色地道,将傘遞給女子,“雨太大了,遂我上山去躲一躲,說不準,他待會兒就來了。”
眼前的男子,太過于溫柔,令蔓若無法拒絕。
何況,蔓若的身體,在大雨中淋了很久,确實有些吃受不住了,遂接過雨傘。這時候,有一隻白皙修長,骨節有力的手伸過來。蔓若隻愣了一下,就将自己的手遞過去。
等雨停了,無爲才将她送下山去。
一連好幾天,無名都沒有來。
在無名不來的時候,蔓若還是會上無爲山上來等他。風雨無阻。
無爲真人也不管蔓若那執拗地坐在青石上的纖弱身影,隻時不時地過來,給她遞上一把傘。
這傘,晴天是爲了遮蔽太陽;雨天,也是爲了阻擋雨水。
漸漸地,蔓若也習慣了無爲真人的存在。這一次,在無爲真人送過傘以後,她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無爲真人回過頭來看,一雙無助的清亮眸子,就這麽跌進了他的眼眶中。
他不由挑眉,什麽都沒說,等着蔓若開口。
蔓若滿臉希冀地問他:“無爲哥哥,你可知道,無名爲什麽不來了呢?”
“最近,是我得罪了他,他不願意來了。”
“你能跟我說說,爲什麽無名都不來你這裏了嗎?”蔓若顯然不喜歡這個事實,卻還是禁不住想問。
“因爲,他心裏恨我。”無爲站在蔓若的身邊,頗有些失落地道。
“你這樣的人,我想不到你爲什麽會做出對不起自己弟弟得事情。”
同無爲真人接觸了一段時間,蔓若是無法想象,他這樣溫柔的人,會舍得做什麽對不起自己弟弟得事情。
無爲真人苦笑,總不能讓他對蔓若姑娘說,是因爲無名心裏對他的實力鬧别扭,在同他比試了一個月以後,不肯來了吧。
蔓若聽不到回答,一雙眸子就這麽看着無爲真人,道:“你若有難言之隐,便不要回答了。”
無爲淺笑:“蔓若姑娘若是想等,便就請上無爲山等。依照我對阿名的理解,他應該是在勤加修煉,隻等着覺得自己可以勝過我的時候會來。”
“那他什麽時候才能赢了你呢?”蔓若暗淡的眸子,霎時間亮了一下。
無爲這次沒有猶豫,果斷回答:“很快。”
蔓若聽了這話,臉上終于綻開了自從無名消失以後得第一個微笑:“很快就好。”
她也終于有了盼頭。
可是,這個很快,卻是一百年。無名爲了有把握勝過兄長,修煉起來,遂忘了蔓若的事情。
等了許久,不見無名,蔓若卻一直都在無爲山上守着。
無爲真人眼看着,這個凡人小姑娘,一天天長成了大姑娘,卻還苦苦地等候着。他沒法子,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将蔓若點化成了一個小仙子。
至少,讓她有足夠的時間,等等到無名的到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百年的時光過去了,終究還是讓蔓若等來了無名。
隻是,無名已經不是她若熟悉認識的那個無名了。
因爲心中的怨念過甚,超出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無名在修煉的時候,不可控制地走火入魔了。
而蔓若,苦等了一百多年,卻等來了這樣的結果。
(本章完)